2024-10-18|閱讀時間 ‧ 約 0 分鐘

你還是要好好活著

    嗨,蔚小姐:

    其實我很少一天寫兩封信給妳。

    一來是我大部份時候是在保持習慣,練習統整自己的思考。選在每天早上起來時寫信,雖然行程比較不會衝突到,但頭腦總是特別鈍。

    二來,是離開獨居一週的生活後,我卻突然醒過來了。那種感覺好像我以為我在夢境裡,可實際上是在現實之間,半夢半醒的,我的意識迷離在那種虛無裡面。結果在漫長的寂靜裡,它被抽出真空中,變得凝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

    總之,我在這裡寫著信,只是想要跟你再說些什麼。

    我剛剛突然想到,我們是不是很少細數自己的優點和過往?雖然在西化個人主義擴張的現在,『愛自己』和『正向心理學』被大力鼓吹,可我要說的不是那種。我是指好好中性回頭看,關於自己做了什麼和學了什麼,然後盤點出自己應該要去到哪裡?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發現。我自十五歲發願要成為全才。這定義下得廣,總得來說,還是希望被大家喜歡和稱讚,所以做任何事都超級拚命,唯恐自己落於人後。

    二十五歲的時候,停下腳步一看,真的成為全才,卻是甚麼都會、什麼都不會,俗稱多才多藝的庸才。當然,這樣定義自己是有點過於自貶,可我想著既然是寫給你看,誠實一點沒什麼不好。

    可這在文字上,卻可以有兩種極大的變化。寫到履歷或介紹上,我可就搖身一變,成為踏遍世界各地的熱血青年。時而在歐洲國家議會廳談論政治議題;時而飛向熱帶國家進行義診;偶爾走入世界偏遠角落一窺孩童教育樣貌。上登百岳、下潛深海,遊日月潭或是徒步旅行。拿著畫筆到處描繪,用著文字紀實撰寫,心情好時唱說俱佳,譜成樂曲高歌青春。腦袋更精彩,什麼都吃、什麼都看,畢竟我是雜食性的。但這說下去沒完沒了,就寫到這。

    好極了,結果我發現很多時候是過度悲觀

    曾經有許多朋友說過,羨慕我的生活,我這麼扭頭一看,也覺得自己活得精彩。可內心永遠都有無法停止的慾望,那叫貪念——老覺得自己不夠似的——什麼都要再多一些。

    三國語言那叫基本,既然可以精通四國,那五、六、七、八國應該也行?證照有了標配,要再往上訴求專業吧?可以年收破百的話,人家做到年收破千的,你要不要挑戰看看?開過畫展,那你一副畫能賣多少錢?寫文章,沒得過獎、沒出過書的話,好意思說自己會寫作呀?

    一寫下去,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社會的評估判斷就接二連三的跑出來。我好習慣活在這種被定義的框架裡。沒人要求我,我卻覺得自己必須活得像菁英份子,才能對得起這份優秀的基因,才能對得起這個民主進步的社會,才能對得起生育我的父母。

    人生從沒考上台大的那刻開始就刻印上一種無力,那背著家族期待的恥辱如影隨形。寫出來的時候都覺得有些吃力,可我發現原來事實就是這樣,而且他在我心底最深處。

    湊合著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想要討讚美了?還是我其實不甘於平凡,卻對自己的成就感到相當不滿足?

    但我想,比起讚美或成為特別的人,我可能更想要聽一句:『我覺得妳真的太努力了!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於是在對自己說這句話之前,我忍不住流下眼淚。抱歉,從頭到尾最嫌棄自己的,都是我啊。

    我知道我想死的理由之一,就是活著永遠得要承受這種不夠好的痛苦,於是不如一了百了。說得自私一些,我可能沒有辦法顧及社會框架和倫理那套,關於父母養育之恩和孝順的議題。在此之前,我必須活得像個人。

    希望你不要因此失去動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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