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翠綠茂密的南阿爾卑斯山林,總覺得這兒少了點生氣。愈近火山口,林木愈稀疏,幾近光禿的裸土上,散落著拳頭大小的火山岩,實在難以想像若干年前這一帶甚至是可放牧牛羊的綠意盎然。
這也算是地球的一種新陳代謝吧,青春痘一般。
有鑑於上回走到花兒都謝了,今天學聰明了,搭巴士直達西山遊步道口。粉粉的嬰兒藍天空下,停留所的粉色建築吸引了我的目光。長著尖尖屋頂,建築體微微傾斜,過往曾是消防署,現在成了地震資料展示館。後方那畦地震後冒出來的漥地裡,種著一輛報廢的小白車,像時間靜止了一樣,持續行駛在那條肝腸寸斷的舊國道上。
通過無人管理的柵門,寥寥幾戶商家訴說著過往的繁榮。再往前,平整的柏油路突然斷裂,隆起成一級級階梯狀。這是舊國道的另一段殘骸吧?地底深處的地牛平日安靜,偶爾鬧起來,非得在地表留下點紀念品。
翻過小坡,眼前忽然一片開闊。藍天之下,黃褐色乾草的丘陵讓人有種闖入異世界的錯覺。「原來萬物歸零後,是這種模樣啊。」我感嘆著。周圍地熱活躍,得乖乖走在規劃好的木棧道內,別伸手亂摸。據說土表摸著暖和,溫度計一插進土裡卻是高得驚人。
可能是前兩天下過雨,路邊火山口沒有冒出預期中的白煙,不是被百年來蓬勃生長的高草掩蔽,就是泡了水形成了一圈圈沼澤。自第二展望台開始,以內浦灣(又名「噴火灣」)為背景,開啟了一連串破敗的衝擊:折腰的電線桿、痙攣的住宅、翻覆的工廠和幼稚園,像一部災難電影的現場。
作為921地震的倖存者,這片殘骸讓我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夜——世界末日看似遙遠,其實一直活躍在我們腳下。
彷彿感受到我心情低落,烏雲再度聚集,走出南口回到人間,甚至滴滴答答哭了起來。山坡下是繁榮的住宅區,沒有被噴發的碎石掃過,一路簇擁著延伸到港邊。路過「入江·高砂貝塚」史跡,只能在雨中匆匆瞥上一眼,趕忙逃進購物中心避雨。
北口—南口=1.6km(約35分)
南口—洞爺駅=3.1km(約50分)
濕答答的心情,被乳製品區一掃而空。牛奶、水果、優格!日本的乳製品真是便宜又好吃!下一秒想起宿舍沒有冰箱,只能含淚放回貨架。
聽了好幾小時的雨聲,乒乒乓乓敲打著屋頂,我躲在車站休憩區吹暖氣,不知不覺天色已暗。一口氣喝完手中的鮮奶,挑走漂浪書櫃裡幾本漫畫,我搭上巴士,回到什麼也沒有的溫泉街。
加上犒賞自己的蒙布朗,今天的冒險已足夠飽滿。
謝謝你讀完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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