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之道》: 超越「特別」的內在價值與勇氣

本文含有部分劇透情節，請斟酌閱讀。

當現代人的恐懼與脆弱浮上水面

第61屆金馬獎入圍11項的電影《鬼才之道》，片名與宣傳海報雖營造出恐怖的氛圍，實際上卻以喜劇形式呈現觀眾內心的恐懼與脆弱。電影描述主角「同學」──當代人或常稱之為 loser 的角色，總是萬分努力，到頭來卻一事無成，意外死亡來到鬼界，不幸的是人間唯一能代表同學的獎狀遺失，導致他必須在30天內取得「厲鬼證」，否則將魂飛魄散，然而在競爭激烈的鬼界中，鬼魂極力嚇人以取得業績，迫使同學再次面對重重關卡與挑戰。

《鬼才之道》聚焦於社會中的比較風氣，每個人自小在家庭、學校、職場不斷追求的輸贏與根深蒂固的成敗心理，其實都以某種程度、在水面上看不到的內心深處，造成難以磨滅的傷害，電影將此提取出來，並以此為核心探討何謂才華、努力、成功與價值: 恐怖的並非厲鬼，而是無論人鬼，深埋於「追求特別」後的恐懼與脆弱。

在尋求「被看見」與「特別」前的內在價值

《鬼才之道》中的鬼界，如同人間的殘酷競爭，除了比較死因的淒慘程度、嚇人的恐怖程度與新穎手法，也不斷拼命尋求被看見的機會，鬼魂們爭相競取鬼后的寶座、上電視節目時相互嘲諷以削弱對方氣勢，同樣投射了當代社會，大家對於無法被看見的恐懼。擺脫無法被看見的唯一方式，不外乎就是創造自己的獨特性，「特別」因而變得相當重要，電影中的資深女鬼凱薩琳，在旺來大飯店使用獨樹一格的折腰嚇人方法一度成為當屆鬼后；然而當新時代來臨，女鬼潔西卡充分利用網路，散播紅衣詛咒影片橫空出世，凱薩琳的老派嚇人方式不再被視為流行，一個過氣的鬼后失去了原有的光環──不再被看見、不再特別。

你知道對他們而言，什麼是才華嗎?
就是當你被看見了，他們就會覺得你有才華了。
-- 凱薩琳

人可以同時具備兩種價值: 內在價值 (Intrinsic Value) 及外在價值 (Extrinsic Value)。內在價值指的是事物或個體本質所具有的穩定價值，不依賴外部的認可或附加的利益，簡言之即價值不假外求；外在價值則是指一個事物或個體因其能帶來外部利益、獎勵、認可或其他實際結果而具有的價值，不源於事物本身的特質。

電影中的同學，無論在世或是邁入鬼界，皆面臨對外在價值的追求，不斷的證明自己並非什麼都不會，並渴望獲得認可，在無法成功之下，對外在價值的過度聚焦逐漸消磨同學的心智，導致他失去持續嘗試的勇氣，成為所謂的躺平族。

我其實並不否定追求「特別」的自由，畢竟在當今社會中，無法完全割捨獨特性，關鍵在於探尋「被看見」與「特別」之前，或許更該意識到個人的內在價值，以具備自我滿足、成就感、肯定與愛好的工具盒來創造充實自我的獨特性。

致數以千計的「同學」

《鬼才之道》中的同學，其實在人間也擁有完整的姓名，但是電影中卻統稱他為「同學」，他帶著如同 nobody 的稱號，一步步跨越自己內心對平凡與失敗的恐懼，找到生而為人的內在價值。「同學」可能投射著世界上千千萬萬，視自己永遠平凡、一無是處的人們，而我認為這部電影能夠帶來一點溫暖與鼓勵，我們值得擁抱自己的方方面面。

嘿 我跟你說喔
你這輩子不用成為什麼特別的孩子
沒有關係的
-- 同學

電影的最後，同學回到家中看姐姐剛出生的孩子，手上的英文有聲書不斷發出 Glory (榮耀) 等象徵特別與成功的單字，這時他溫柔的跟孩子說了上述這段話，說給自己聽，同時也說給所有銀幕前的觀眾聽，期許我們的生命都能如同這段話，不須一味特別，但能細水長流地勇敢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