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 2019 年的《返校》在金馬獎獲得最多提名(12 項),五年後,徐漢強的《鬼才之道》再次成為當屆入圍最多獎項的電影(11 項)。
如果說《返校》是用一座校園包裹白色恐怖議題,那麼《鬼才之道》(入圍第 61 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片)便是藉鬼界演藝圈來闡述成敗論。
雖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勤能補拙,但是對於「同學」(王淨 飾)來說,卻是天生努力付水流、勤皆成空,生前再怎麼拿誠懇補天分也當不了人才,死後卻還要繼續奮鬥成為鬼才,為的是「被看見」才不會消失。
「你知道什麼是才華嗎?就是當你被看見了,他們就會覺得你有才華了。」
「怎樣才算被看見?」
「鬼才知道。」
連鬼界過氣天后凱薩琳(張榕容 飾,入圍最佳女配角)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卻是陰陽兩界終其一生(人生、鬼生)都在汲汲營營的事情。
「我們人啊,最重要的是出人頭地。」
同學爸爸(那維勳 飾)這句再平常不過的臺詞,卻是我們從小就不斷被集體暗示的緊箍咒,勒死那些努力到最後還是做不到符合社會期待的人,那些被歸類為廢材之人。他們必須在一本寫上「I am OK」的筆記本裡,列出可以展現自己好棒棒的事項,然後在發現自己無法做到時逐一刪掉,每刪一筆就是一次對自我的唾棄與失望,直到連「當個好女兒」都完成不了時,徹底絕望。
因為人類從古至今皆以成敗論英雄,我們是這麼的渴望被看見來證明自己不是失敗者,於是人類發明了獎項、發明了奧運,自媒體出現後,網紅、網美意味著成功的名氣:「我被看見了!」
2019 年入圍廣播金鐘獎時,我曾寫下:
︳有才華的人唾棄金光閃閃的獎座
我想我只是一個凡夫俗子,需要一座金鐘獎的肯定。
起先,我是這麼想的。
後來,「其實獎項這種東西不就是人類發明的嗎?人類追逐著自己製造出來的獎項,為它狂悲狂喜,連那些各領域的大師也沒能如此灑脫。」這個念頭出現後,為彼此的相同寬慰了自己的執著。
人類發明了一個東西讓人類互相攀比,有才華的人真的會唾棄金光閃閃的獎座嗎?那些不再參加競賽的往往都是不再需要榮耀加身的得獎常客。拿過幾個小獎的我,回頭再去看獎項之於我的意義,除了履歷上可以多添幾筆,真正實用的其實是獎金,或許有些庸俗,但那些佔了抽屜空間的獎狀、獎牌,並沒有因此增加自我價值感,就像同學真正的死因也不是車禍,而是讓人難以啟齒的「被擺放獎牌的櫃子砸死的」,而且還是為了守護那張其實是爸爸做的假獎狀,那唯一代表她存在價值卻讓她以生命付出代價的一張紙,徐漢強(入圍最佳導演,與蔡坤霖共同入圍最佳原著劇本)的這個設定既諷刺又淒涼。
《鬼才之道》就是使用許多巧妙的設定完成了一部成功的恐怖喜劇類型電影,尤其同學最後使出渾身解數的在馬路上邊跑邊喊著:「好恨啊!」厲鬼經紀人 Makoto (陳柏霖 飾)率領他的魯蛇團隊集體 Cosplay 制服裝跟著傾巢而出狂奔:「好恨啊!」畫面簡直鬧到不行!跑著跑著,突然冒出一句上氣不接下氣的:「好喘、好喘啊!」包括同學最後坐在地上仍在擔心自己是否做得還不夠好的泣不成聲,這時,過來安慰的卡蜜拉(百白 飾)在摸到同學滿頭的血漿時,嘀咕一聲:「好黏啊!」觀眾真的已經分不清楚那兩句究竟是戲裡臺詞還是戲外的心聲了,因為我們的情緒已經被堆疊到在爆笑中流下心酸的眼淚了。
歌曲的安排也是一大亮點,除了陳柏霖〈愛的視線〉在片後洗腦般的彩蛋讓人回到家中都揮之不去,擅長在音樂中營造出戲劇氛圍的王若琳也首次為電影獻上主題曲〈鬼才出道〉(入圍最佳原創電影歌曲)。
曲、唱:王若琳
詞:陳虹任
我們人啊,最重要的真的是出人頭地嗎?
或許我們不必等到過盡千帆才體悟到「你這輩子啊,不用成為什麼特別的孩子,沒關係的。」在這部電影之後,去聆聽你內心真正想成為的模樣吧,不為他人,只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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