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和許多人一樣,生活還過得去但也沒有到太富裕,家庭旅遊只能圍繞在臺灣,一生中還沒有出過國的經驗。我在家中排名老三,上面有兩個姐姐,父母健在,還有一個年近90歲的阿嬤。一切的一切都很平凡,似乎還算是個表面幸福的家庭。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句俗語已經說到爛掉了,但我家確實也有一本。從小就接受打罵教育,家庭給了我無數的壓力。從小就教育要考上公立高中、國立大學、在所謂的鐵飯碗工作。我從來都不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很平凡,母親在我長大後總說我的成績是用金錢堆疊出來的,在升國中前不斷的補習,說著用錢投資好像丟到水裡了,都沒有任何的回報,我聽過無數次類似的話。而父親呢?他不太管你的成績跟努力,就只看排名跟最後的結果。一次在我考到前三名時,帶我去夜市裡逛街買整套的衣服,印象裡他笑得很開心。母親說過我如果想要什麼,就需要用成績去證明一切,這樣他們才有面子。我跟姊姊們不太一樣,我很努力的達到他們的標準了,所以我的確獲取更多金錢上的支持。我不必像二姊一樣在高中時打工打到半夜才回家,不用像大姊一樣在大學時找不只一份的工讀生存,我都有基本經濟的支持。我們三姊妹住在同一間房間,而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二姊剛要入睡,我便起身要讀書,那時凌晨四點,我們就這麼交錯而過了,都不知道該說早安還是晚安。
我們三姊妹個性非常不同,老大個性強硬,吵架基本沒輸過,她是阿嬤帶大的,這也導致跟父母親相處既不熟悉也不愉悅,但她很有擔當,她在大學時就什麼事情都依靠自己,父母連她出過車禍都不知道。而老二從原本的乖乖牌轉變成大人俗稱的叛逆孩子,所謂的夜不歸宿、抽菸、刺青一一出現在她身上,但我知道那是她壓力大,保護自己的方法,她在高中早早就獨立了,並且在成年之後搬出去住。那老三呢?我是最乖的孩子,一步一步走著他們想要的路途,從沒叛逆過,並拿著家裡給的生活費繼續讀大學,好像沒有什麼資格抱怨家庭,我知道自己比很多人還幸福,痛苦是比較出來的,但我卻罹患了重度憂鬱症,我不再是他們的驕傲......。
我正在與憂鬱症這個頑疾對抗,但父母並不理解,不理解原本乖巧的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我並沒有要賣慘的意思,純粹想分享在自己身上的經歷,我躺在床上很久很久,一個世紀那麼長,我都覺得自己躺了快半個世紀了。我一晚須服用10顆以上的藥物才可安心入眠,每天起床都需要不斷拖拉著自己的身體才可翻下床。我成為身心科病房的常客,因為上吊、跳樓、吞藥,上帝還是神明不管是誰,都不願帶走我的生命,我只能不斷的掙扎,好似汪洋中的一條小船,它且沉且載,我在等它翻覆的那天到來。
那這跟父母有什麼關聯性呢?我清楚一部份是自我要求過高造成的,那另一部分呢?我沒有怨恨他們畢竟他們扶養我長大,我甚至會主動關心他們的身體狀況,確保我不會失去他們。但太壓抑了......我需要當母親的垃圾桶,她時常與我訴說金錢不夠、各種七大姑八大姨如何看待我們家、以前做夢夢到華陀跟她說什麼、賺錢有多辛苦等,各種抱怨現有環境的對話,我時常不知如何回應她,這可能比談選舉還困難,但我只需要當個可以宣洩的垃圾桶就好,因為家裡已經沒有人願意聽她講話了或是說姊姊也成為抱怨內容的一角了,已經不再理會她。至於父親呢?在我印象中他總是會帶我們去八里玩。但玩歸玩,他嗜好賭博,只要哪天輸錢了回來都不是很開心,甚至不順他的意就會暴怒或是動手,相反的,他要是贏錢了,會喜悅的分零用錢給小孩們。我曾經也從母親口中聽說父親曾經在婚姻中有不忠貞的行為,但她並沒有選擇離婚,理由很簡單,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不然會被人瞧不起。但或許我們都心知肚明,她離開家庭後活不下去,因為二十年以上的時間都奉獻在婚姻和家庭之中,她囚固了自己。母親總說要等待我們長大,長大一切都會變好。對啊!變好了,沒有人會再去捅開那張微薄的紙,只要平安的過日子就好。
接續上一段,母親對我的影響比父親還要來的大。可能是因為從小就被灌輸長大以後要讓母親依靠,雖然大學以前讀書費用和生活費都是父親出,而補習費是母親一湘情願出的,差別是我被母親灌輸他們賺錢很辛苦所以我要聽話,好似生來就是為了還債一樣。母親最會的就是情緒勒索了,只要不順她的意便會像個孩子般鬧脾氣,或許這樣也沒什麼頂多只是親子相處問題,重點是她會去撞頭讓我妥協,會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使我愧疚。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中校園有去越南校園交流的機會,母親曾經答應我只要我拿的到名額就讓我去,我也確實有機會拿到。但當我跟她提出想去時,她突然崩潰,拿著菜刀揮舞作勢要砍自己,一直說我不體諒他們的經濟狀況,哪怕父親答應讓我去她也不同意。母親其實可以好好跟我說的,我會諒解而不去,但我只是提出自己的想法,就將她的動作刻在心底了。或許生病的人不只是我,連我母親也有精神上的障礙吧!在那次我學習到了,能閉嘴就盡量閉上,不要跟她討論任何有關錢財的事物。而在其他次的撞頭和自傷讓我學習到,靜靜的聽他們安排就好,一樣不要多嘴。直到選大學,我讓他們選擇要讀私立大學留在家裡還是離家遙遠的地方但是是國立大學。我連這一刻都在顧慮他們的抉擇,但我很幸運賭對了,我可以離開這個窒息的地方一段時間。
從國小開始我就是被霸凌的對象,我知道可能是我衛生習慣不好造成的,例如:咬指甲,也很有可能是因為我事事有回應,誰不喜歡看小丑表演呢?捉弄小丑生氣的樣子應該很好玩才對,而母親在我一次次的被霸凌下,她都叫我學習忍耐,我該慶幸她曾經至少為我打過一通電話給老師嗎?。所以我自救了,每天跑到自然教室去跟竹節蟲、毛毛蟲、雞母蟲等小動物相處。我永遠記得一隻每天去看的毛毛蟲在蛹化成蝶後放出去,第一件事是飛到我的胸口上,好似在跟我道告別,牠的一生就如此之短,如此艷麗、曇花一現,我帶不走牠。之後升上高年級,我理解了什麼叫劃分小圈圈,不是說所有的女生,但多數女孩都有屬於自己的圈子。我也加入了某個小圈子,但那也是惡夢的開始。我需要努力融入就只能服從圈子裡的帶頭者,如果我不聽從她的話,她會聯合圈子裡的其他人排擠我。一個小跟班在放學時跟我說:「我也害怕被排擠所以只能假裝順從她」。我謝謝她,至少她願意與我溝通,現在一回想起只覺得自己怎麼活得這麼卑微。直到升上國中,被霸凌的情況有所縮減,或許是換了同學,或是曾經我擁有幾個保護我的好友。為什麼是曾經呢?因為母親覺得她們會帶壞了我,每每要出門都拒絕我去,除了一個補習班的女同學約才可以。在經歷好幾次相約,我因為受不了夾在中間的痛處與曾經的朋友爭執,並且漸行漸遠,她們不能理解為什麼那女孩可以而她們不行,我很清楚自己注定融不進去圈子,因為我說服不了母親。但我很慶幸有一個不願意放棄我的朋友,她也離開那個圈子了,她陪伴我到現在,對我而言意義重大。我們其實也有大家相約出來說清楚以前的誤解,但大家都長大了,雖然可以自由出門,但沒有人能回到過去五人開心的模樣。雖然在學校的霸凌減少了,但補習班的卻加重了。雖然有時也帶有玩鬧的成分,例如:補習班老師還是會帶我們出去看個電影,《紅衣小女孩2》,我印象很深刻,因為有人嚇到爆米花整個灑出來了。但並不是每次都如此美好。大腦會自動遺忘美好事物對嗎?還是我的憂鬱症又在作祟?我只記得補習班的同學不斷叫我去死,「你怎麼不去死?」我拿了一把美工刀給他,要他刺死我,反正不是一個送少年法庭就是一個進醫院嘛?!他不敢,我笑他不敢倒覺得我像個瘋子,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玩的。離譜的是事後,只有我被補習班老師抓去問,不要談這些生生死死的。那老師平日對待學生很好,但為什麼是檢討被害者呢?我也記得曾經的自己學習到哭笑不得,我就是學不會幾何圖形,所以哭到笑了,那次母親罵我罵得很兇,她覺得我是在裝瘋賣傻,但其實並不是,那時我意識到笑比哭要來的好多了?因為家人沒有人會疼惜你落淚,只會因你落淚而責罵你。
透過各位友人的幫助,使我意識到原生家庭並不是我該承擔的,他們有他們的課題要完成,而不是強加在小孩身上。我若說我原本是不被期待出生的小孩,不知道多少人會相信,對,母親也拿這個綁住我,她表明過無數次是她堅持把我留下的。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既然我不是在眾人的盼望下誕生為何不拿掉呢?耶穌出生都有三個使者找上他,我出生卻帶著罪孽來償還。或許會有人說我怎麼這麼記仇,因為我正在剖析自我,身上究竟還剩餘什麼,什麼該拿掉什麼該留下,我終於成年,擁有主導權了......是嗎?不,我終究被原生家庭綑綁住,還在逃離的路上。我之所以開始剖析自我,是因為最近憂鬱症狀變得更加嚴重,並且父親因為我的一句「你能不能別逼我了」搧了我不只一下,他不斷地叫我出門、去工作接觸外界、去運動。不了解憂鬱症的朋友,或許沒聽說發作時,有人連移動都有困難,我就是那一派別的。父親明明跟醫生開過家庭會議的,卻還是以暴制暴,堅持自己的觀念是對的。最可笑的是,他曾說要陪我走過,我們可以好好溝通,一切都是笑話!這場鬧劇跟以往一樣,他拿了三千多塊補償我,跟我道歉,就這樣結束了。喔!我隔天早晨在藥效還沒退掉時就立刻逃離原生家庭,昏昏沉沉的,但我知道自己做對了,我們彼此很需要距離。
那麼我現在該做些什麼呢?抓住自己的主導權,養好憂鬱症是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如果我連家門都踏不出去、連校園也踏不回去,那我如何談未來規劃?經濟獨立是第二件事,手心朝上比手心朝下來的沒人權許多,在我們家很奇特,記得拿錢回來就好,不用每個月都見面沒關係,或許小孩只是他們未來的保障而已。第三,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今年21歲,花費太多時間完成家人的期許,母親曾要我訴說到底為什麼自己得了憂鬱症,我並清楚,但我相信跟原生家庭脫不了關係,我說著你們對我的期望我都做到了,自從生病後我壓力很大,我不再是你們的驕傲,過去我活得真的很累。母親淡淡地飄了兩句,一句是你已經成年可以自己做決定,另一句是我快負擔不起你的醫療費用了。前者,不,你們沒有放手,我已經被親情的鐵鍊鎖住很久了,所以母親生病時我很緊張,是我送她去醫院、給她關心、希望她好好休養,相較她擁有的糖尿病、高血壓,腦出血事大事啊!後者,在她生病時所需的醫藥費用,是父親、保險、重大傷病卡給付的,憑什麼輕飄飄地說出她無法負荷。一直說要獨立的是她自己,叫我要獨立的也是她,但母親完全只能依靠父親、外婆、姊姊們才存活得下去啊!我到底哪一步驟做錯了,使我淪落到這尷尬的一步?我要用巨蟹座顧家來探討,我理解我要顧的不是原生家庭了,而是我自己的家庭。
以上是我憂鬱的回憶,快樂的紅玫瑰應該被留下,但在這裡我願意留下鳶尾花,代表著自己即將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