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溫暖的家
六堵、五堵、汐止,兩人從東向西,進入舊台北市地區後,駛離中山高,沿著昔日的捷運路線航行。
捷運系統是台北都會區的地鐵系統,以網狀路線連結台北重要地段,是居民最仰賴的大眾運輸工具。捷運系統只有在最繁華的地段地下化,多數捷運行駛在高架橋上,因此海平面上升後,捷運高架橋成為另類的方向標。
兩人行經東湖、大湖,沿原捷運幹道的方向西行、繞過原大湖公園旁的白鷺鷥山,接著轉南,經過AIT。
AIT,全名為美國在臺協會,前身是美國駐中華民國大使館。AIT在台北的辦事處,坐落在內湖一處山坡上,外觀類似要塞,多少反映當年的設計,考慮到「擦槍走火」的可能。
不論原因為何,AIT憑險峻的地勢與堅固的建材,沒有被海水淹沒,充當戰爭期間的指揮所。
AIT背靠山勢,前方則是住宅高樓群。這些高樓大樓同樣建築在斜坡上,海平面上升後,海水僅灌入下半樓層,上半樓層依舊完好。
於是在戰爭期間,這些林立的電梯大樓,化作一座座捍衛AIT的水上高塔,爆發無數場室內戰。
歷經多次攻防後,大樓們塌陷、斷裂,像擺設失敗的骨牌橫豎歪斜,交疊出大量三角狀的「人造拱橋」。
幾年下來,倒塌大樓的奇形怪狀被固定下來,成為城市遺址的一部分。
海生藤枝條竄生在水泥與磚塊的縫隙,纏繞、捆縛、延伸,成為與建築物不可分割的新骨幹,不但能抵銷普通水泥受海水侵蝕的影響,還緊緊串接互相倚靠的大樓們。
於是兩種色彩混雜交替,你我共融,以水泥叢林為底,蔓延的綠色網絡,化作實體的大自然,駐紮在人類文明的象徵上,構築出新的地表樣貌。
在這片灰綠廢墟中,有一棟大樓奇蹟般完整,雖說外觀千瘡百孔、外牆破裂斑駁,但仍屹立於原地。
大樓名為光榮,是洪傑的老家,也是內湖哨站的所在。
光榮大廈是台灣常見的電梯大樓格局,地下室用作停車場,一樓則是交誼廳與健身房等公共設施,二樓到十六樓全為住戶,每層樓住有四戶人家,上下樓依靠兩台電梯與逃生樓梯,頂樓則有水塔與陽台。
戰爭洗禮下,五棟樓中的AE兩棟完全倒塌,BC兩棟則內外部受損嚴重,無法居住,D棟則是內湖哨站全員的住處,也是台北東區唯一目前有人居住的地方。
海水水面剛好淹滿光榮D棟八樓,九樓的南北兩側住戶,即南側的九樓之四與北側的九樓之一,陽台與牆壁被炸出十幾公尺寬的開口,洪傑於是把九樓之四改造成簡易碼頭。在開口處製作簡易台階,以及繫船柱來固定船隻、並搭建橫梁與支撐條、方便卸貨。
牆邊掛著一面某間廟的銅鑼,當作手動警報器。
原先的客廳清空,改造成卸貨區,邊放有手推車、滑輪組與繩索、工具箱、漁網魚叉、斧頭、摺疊梯等;其他房間則當作倉庫,囤積待分類的雜物,以及出門在外的道具,如拐杖、護目鏡等。
碼頭往裡面走,是連接其他住戶的電梯走道與逃生門。
走道對面是北側住家,九樓之一。由於受損更加嚴重,於是九樓之一改造成石滬,用潮汐來捕魚的大型陷阱。
走道右手邊,是東側的兩戶住家,九樓之二與九樓之三,住家大門平時保持敞開,門內房間佈滿陷阱,處理從南北兩側登陸的海獸。
走道左手邊,是逃生門與樓梯。樓梯往下,已經堆滿廢棄家具堵死,樓梯往上,則是回家的路。
由於海獸不會開門,因此逃生門區隔安全與不安全的區域,成為家裡家外的分野。
上岸後,疲勞感在下船瞬間爆發,陳承拖著灌鉛的身體上樓,一步,一步......差點沒倒在樓梯間睡著。
終於,他回到十樓之二,看著客廳廚房,家具與擺設跟出門時一樣,不禁懷疑自己坐上時光機。
我離開多久了?一年、一個月、還是一周?
才一周嗎?
發生好多事啊!
陳承到浴室裡,拿盆子撈水沖洗,抹上肥皂、拿濕毛巾擦抹身體...... 陳承甚至想不起來梳洗的過程,回過神來,已經躺在床上,把頭埋進軟綿綿的枕頭裡。
柔軟的包覆,太陽曬過的香,什麼海獸、人魚、利維坦,都隨便啦......
...
...
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