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日期:2025-1-16
賽德克族,來自南投縣仁愛鄉都達部落的德伊木Teymu Ukah,是一位劇場演員、舞者、編導,也是音樂創作者。他近年來致力於賽德克族語創作,2022年發行《Lmiqu 山》,最近發行了第二張專輯《Ucilung 將我遺忘在海邊吧》,這次德伊木與我們聊聊他與劇場、音樂,以及血液裡的賽德克族文化。
蓉:這次是德伊木出了第二張的族語創作專輯。很厲害,出到第二張,鐵定要非常有熱情。我們今天就來請德伊木談談你的創作專輯。但當然首先要從你的源頭開始說起。你從小就會講族語嗎?
Teymu:從小是跟外婆相處比較多,外婆她只會族語跟日文,所以通常都會講族語。小時候是很會聽,也會一些日常的對話。
蓉:你是在哪裡長大?
Teymu:南投,仁愛鄉,然後兩個部落跑,就是媽媽的部落跟爸爸的部落。小時候就是比較會簡單的對談,然後很會聽。那因為長大求學就離開部落很長一段時間,一個語言就沒有再被使用的時候,它就是真的會忘記耶,會不流利,因為沒有人跟我講了。一直到我大學的時候開始玩音樂,開始自己彈吉他,然後我就想說,欸,那我想要寫一首我外婆聽得懂的歌,所以才開始用族語做創作。
蓉:玩吉他是自己自學嗎?
Teymu:對,我是自學吉他。就是喜歡音樂,然後就拿了吉他,想說自己來彈看看,就想要彈彈唱唱這樣子,然後也會跟會吉他的朋友們一起交流,然後cover其他歌手的歌。
蓉:後來想要自己用母語寫歌,其實你是同時對不對?你在大學接觸了戲劇,然後還有音樂?
Teymu:對。
蓉:德伊木是念北藝大的戲劇系,你是那種高中戲劇社的人嗎?
Teymu:不是欸,我是普通高中,所以完全沒有科班的訓練。
蓉:甚至連戲劇社都沒有參加過?
Teymu:沒有。
蓉:那怎麼會想要念北藝大?我訪問到很多念北藝大戲劇系的人,都是從小喜歡表演,很多人也是參加戲劇相關社團,但你不是。而且你高中是念很好的學校。
Teymu:就是第一志願,臺中一中。
蓉:通常成績很好,應該不會選戲劇系,除非他那個時候已經接觸戲劇了,但你又不是。
Teymu:對,那個時候是,其實每天放學之後大家都會去圖書館,或者是在宿舍,真的就是念書這樣子。我待在圖書館幾次、宿舍幾次,很安靜,你就只會聽到筆在紙上面這樣唰唰唰的聲音。我突然有一個感覺就是,嗯,這是我要的嗎?然後我就開始逃掉自習課,放學的時候就出去玩。去哪裡玩呢?我也不是去什麼網咖,就是跑去誠品書店看書,不然就是,因為旁邊就是體院,體院外面會有熱舞社啊,或者是什麼在練的人在旁邊跳,我就是那邊亂晃。
有一天我去中山堂看演出,我記得那是雲門的《九歌》,看完之後我就感動到不行耶,我其實在過程中就是一直在掉眼淚。但那個時候的我不清楚這個情緒是怎麼來的,我只知道我被表演者在舞臺上面的熱情感動到。所以我那時候想說,我好像可以去考一個在舞臺上的系。
蓉:甚至不是想說我要做什麼,我就先上臺,看有哪個系可以讓我上臺。
Teymu:那時候就開始看有沒有表演藝術相關的科系,所以就選了北藝大戲劇系。
蓉:你後來有問老師,你怎麼會考上嗎?
Teymu:哦有啊,我跟你講,大一剛進去,大家都會問老師,時不時的問。可能那個時候就很迷茫吧,覺得我進來,我好像也沒幹嘛,因為進來的都妖魔鬼怪,大家都很強,真的,大家都很厲害。然後有一些學生就會問,那開啟這個話題了,大家就一直開始追問,欸老師,你怎麼會選我?老師的回答就是,啊,其實有很多種原因耶,可能是當天午餐吃得好不好啊,或者是天氣好不好啊。你聽起來很像老師在規避這個話題,但其實老師的意思就是說,老師愛不愛你,他看見你什麼潛能,他覺得你有沒有能力,其實就是這樣而已。
蓉:都很主觀。
Teymu:對,就是主觀的,所以也不用去特別的覺得,啊,我選上我就怎麼樣,或者是我落榜了我就怎麼樣。
蓉:所以它不見得跟能力有那麼直接關聯,因為畢竟那個只是一個短短的面試。如果老師喜歡你,你可能就上了。但他沒有說看到你什麼特質嗎?
Teymu:真的沒有特別說耶(蓉:討人喜歡)哈哈。但因為我們每一年結束之後都會有一個類似像導師面談的東西,進去就說,我對老師來講就是,我心裡面有一個很乾淨的地方,他看見了這個乾淨的地方,然後他希望這個乾淨的地方,是可以讓我持續保有能量的。他說這個東西很珍貴,你不可以忘記了。
蓉:然後畢業之後你也的確有在做演員。
Teymu:對,畢業之後就是持續的在做劇場的表演者。
蓉: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我寫了第一首了,然後最後要變成一張專輯?
Teymu:會想說要留下什麼吧。剛好就是會有一個概念就是,如果我寫了這麼多歌,然後有些歌是有關聯的,那這些有關聯的歌,它放在一起成為一個作品的時候,它能不能有一個我想說的話跟我想要表達的概念,所以就出了第一張《Lmiqu 山》這張專輯。這張專輯就是我寫給母體文化的一個家書或情書,開啟了我決定要留下一個系列作品的契機。
蓉:你寫的第一首賽德克族語的歌是什麼?
Teymu:就是寫給我外婆的歌,那首歌收錄在《Lmiqu 山》這張專輯裡面,它叫做〈Bubu〉,華語名稱是〈母親的母親〉。
蓉:Bubu聽到了是什麼反應?
Teymu:那個時候本來就說要寫給外婆聽的嘛,可是因為那個時候工作很忙碌,就會一直接戲一直接戲這樣子,沒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以回去,我的意思是說我不可能回去睡一個晚上我就離開。我這樣會被罵(蓉:對,我媽也會這樣)對,就是你把這裡當飯店嗎?所以我希望是可以比較有長時間的陪伴的,才會回去。可是其實都只是單個單個的時間,所以我就沒有特別的要回去。所以我想要彈唱給外婆聽的這件事,我其實沒有做到。因為她在我準備要錄製這張專輯的時候就過世了,然後我還沒有辦法回去奔喪,因為我那一個週末剛好要演出,那時候人在高雄衛武營。那時候接了一個也是一個巡迴的大製作。我就跟導演說,我演完就要搭高鐵回去,跟他說我家裡的狀況,他說好,那你演完你就趕快走。所以我其實是沒有見證整個儀式的,我是到儀式過後我才回去。對我來說是一個小遺憾啦。
但當我進錄音室要錄這首歌的時候,心境完全不一樣了。它可能本來只是一個表達思念、想念,然後有一點小撒嬌的,想要討抱抱的一首歌,可是好像我在錄音室唱的時候,好像長大了的感覺,它變成一個呼喚,變成一個對我部落的山的一個呼喚。其實在我離開家鄉這麼久,我會覺得Bubu,就是外婆,她很像一棵樹,她就在部落的山上,她就一直在那邊,她可以等我回去,大概有點像這樣的概念。所以錄完之後,就還很ㄍㄧㄥ喔,一直ㄍㄧㄥ著錄錄錄,然後錄完了回淡水的路上就是大爆哭。就終於釋放了。它好像也不是難過的眼淚,它就是一個,對,我釋放了,我把這些情感都完整的表達,唱出去了,那我相信我外婆是會聽見的。
蓉:哇,很棒的故事。出完了第一張就已經有想到我鐵定會有第二張專輯嗎,是一個有計劃性繼續做的事?
Teymu:嗯,下一張就是這一張嘛,這一張就是Ucilung 海洋,《Ucilung 將我遺忘在海邊吧》這張專輯,就是我更從我自己出發,我對於海洋的印象或者是海洋的經驗,跟海帶給我什麼感受,去寫成這張專輯。但這些歌原本都已經寫出來了,可能是五年前寫的、三年前寫的,它就只是被我保留著,然後貫穿一個概念,更從我自己出發。
蓉:你是生長在一個,南投我們都會想到,就是唯一不靠海的鄉鎮,為什麼會想要做一個跟海有關的?
Teymu:很多人問這個問題(蓉:因為海對你可能意義會不太一樣)對,確實會比較不同。因為我是山裡長大的,所以我看到海的時候,它就是有點發現新世界的感覺。哇,有這麼寬廣的東西,然後跟山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山是沉穩的、神祕的,它可以包覆你,你好像在被山環繞著、擁抱著。但海洋呢,它一樣可以擁抱你,但是那個感覺是更寬廣無際的。你很像什麼東西都可以被它帶走,不好的東西、你覺得需要釋放的東西,海洋很容易把……我啦我自己,想要對它傾吐,想要對它說祕密,想要對它表達,然後也會把我們洗乾淨。
蓉:我看到專輯介紹,都很有故事耶,甚至你還有撿到一個夏威夷來的瓶中信,這是真實的事喔?
Teymu:對,它也不是我撿到,確切來說不是我撿到,但它就是一個緣分的相遇。那時候我人在蘭嶼打工換宿當小幫手。晚上的時候,小幫手都會在店裡面,聚會啊聊天。剛好有一個達悟族的阿姨,她就拿著漁網經過,就跟我們聊天說,我今天本來要去捕魚,可是我沒有捕到,我只捕到一個瓶子。然後我想說,瓶子有什麼好講的,不就是垃圾嗎?但她有發現裡面好像有東西,所以我們就開始努力的想要把它撬開,因為它密封得很好,防止海水進去。所以我們花了一段時間把它撬開之後,攤開來那張紙,是一個寫得很可愛的英文。上面就寫說,我是來自夏威夷群島的一個男孩,我八、九歲,我平常喜歡游泳、衝浪、釣魚。如果撿到這個瓶中信的人,你可以告訴我外面的世界長什麼樣子嗎?
這句話超觸動我的。因為他沒有壓日期,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丟的,然後它又漂流了多久來到臺灣。我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就一直在思考,如果現在這個小男孩他已經長大了,然後搞不好他已經離開夏威夷群島,到大都會去生活。那他見過了那個他原本很嚮往的外面的世界,之後呢?他看見了,那他覺得開心嗎?之後呢?它就連結到我本身的生命經驗,我也很像那個嚮往外面世界的男孩,就是離開部落,到大城市去生活。我當然有很期待的心去看外面的風景,那我見過了這麼多風景之後,然後呢?跟我想像的是一樣的嗎?我覺得開心嗎?所以它也是貫穿了我整個專輯的概念,就是漂流。
蓉:你說這張專輯的歌曲都是陸續已經寫好的,不是為了我要做一張專輯才寫的,所以你是一直很頻繁在寫,很多靈感會出來,一直持續創作的嗎?
Teymu:對,我是data型的,我平常就是想到什麼,就會把它寫下來,或是突然有一個什麼感觸,我手邊沒筆,我也會錄起來。或是想到一段旋律,它就會一直存放在我的data箱裡面。所以我可能某個時刻,又突然回想起我曾經發生的某些事,它剛好連起來了,然後那個感觸是很龐大、很深刻的時候,我就開始動筆,或者是開始彈吉他。我不是想要寫什麼就可以寫的,我需要靈感,我需要時間,我需要累積。
蓉:通常會先冒出曲還是詞?
Teymu:我的話,經驗上面來講是一起發生的。因為我有嘗試過先寫詞,然後再寫曲,或者是先寫曲再寫詞,都比不上我一起想出來來得合,我覺得啦。
蓉:欸那表示你賽德克族語很好喔。
Teymu:喔,真的沒有,我謙虛,但是我知道,你的語言我不敢講,因為它有很多古老的智慧,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對我來說,族語都還是在學習當中。我就是慢慢的學,我也藉由我在寫族語歌的時候,慢慢的在更進步,然後等於我又更接近我的母體文化,我覺得這件事很棒。還去找老師啊,什麼之類的,所以對我來說,我不會覺得我的族語很好啦,還是要持續努力,因為真的有太多很漂亮的字,很漂亮的詞彙,是我目前可能還不知道的。
蓉:因為老人家的智慧就是真的是挖不完,我想像大概跟我的客語一樣,對一般人來說,我 可能客語很好,可是你隨便以一個老人家當例子,我就不敢說我很好。
Teymu:對對對,就是有種越級打怪的感覺。
蓉:對,我每次回去就會發現,我媽突然講了一句什麼,我說等一下,你剛剛是講什麼?然後手機又拿出來要記錄。
Teymu:對,沒錯。像我回去跟我阿公聊天,或者是田調他以前的故事的時候,阿公是一個很有智慧的老人家,他也是傳承譬如說山林文化跟陷阱文化、獵人文化,以及,他的母語啊,賽德克有分三個語群,三個語群音調分別會有一些些不同,但都是可以相通的,但阿公三個語群的話都會講,所以他有時候會講出別的語群的話,然後它就會更複雜了。等於是你一個字,它可以表達3種以上不同的意思。然後就覺得,哇天啊,太越級打怪了,太難了吧,每次跟他溝通都要用CPU 100的腦袋,然後去跟他聊天。
蓉:那學習也真的很多耶,因為創作,你的族語真的就進步超級多,因為你必須得寫出來。
Teymu:對,一方面我去學習族語,又讓我更可以寫出更美的詞,或者是更文化底蘊更深的詞,我會覺得更接近我的母體文化。而且語言它本來就是表達一個族群的價值觀嘛,跟他們所表達跟想要,看這個世界的方式會不一樣。
蓉:那如果要介紹賽德克族是什麼樣的族群,你覺得這個是可以講的嗎?因為以前人家都會說,你會覺得客家人是什麼樣的,然後我就覺得,我們不都漢人嗎?我很難說,那我跟河洛人除了語言以外,差別有到那麼大嗎?我有時候會有這個疑惑。如果你要跟人家介紹賽德克族是什麼樣子的特殊的形象的時候,你會怎麼講?
Teymu:我會講的應該是,真的是日常的我所觀察到的跟我感受到的狀態吧。因為我們都是山裡面的民族嘛,所以跟山真的是蠻貼切的。那個貼切是,山是被敬畏、被崇敬的,跟我們平常比如說爬山這件事情是不一樣的概念。爬山是你可能帶著征服啊,或者是想要有一個目標想要攻頂這件事情,但對族人們來說,山是一個生命的孕育,山給予了我們一切我們所想要的,所以是跟山很貼合的一個民族,含蓄又內斂,也很凶,哈哈哈。
蓉:是嗎?
Teymu:很凶,對,地域性很強。
蓉:你覺得你也是繼承到這樣的性格嗎?
Teymu:我覺得感受吧。比如說,因為我就是受到的教育跟我的生命經驗,我不可能去放陷阱吧?對啊,所以我覺得阿公很酷的地方是,我每次回去,甚至是我小時候,他完全沒有要教我獵人的知識,他教我的是跟山相處的知識。你要走怎麼樣?走在這個山路裡面,你要多安靜,你要抱持著多沉穩的心去面對山裡面各個不同,你所遇到的事情,哪一個有毒,哪一個沒有毒,你要怎麼去觀察?你如果渴了你可以喝什麼樹根?他就是教這些事情。你怎麼在山裡面跟山相處?
蓉:哇,到你這一輩還可以學到這些,好珍貴喔。
Teymu:真的耶,突然覺得,真的耶,可是因為阿公也有在教啦,所以就是他還行有餘力的時候,他還是有在教,甚至是教那個部落裡面國小的小朋友們,讓他們知道山裡面的知識是什麼樣子。
蓉:第一張專輯是山,然後現在變到海,你覺得出這兩張專輯,有什麼特別心境上的不同嗎?
Teymu:我覺得那個轉變好像是藉由創作慢慢發生的。心境上的話,譬如說第一張山就是我真的很在講部落嘛,我在講民族,我在講文化,我在講以我出發的那個關於家、關於家鄉的那種感觸。但到海這張我會說更從我自己出發,是因為我覺得,在所有的認同之前,先成為你自己吧。因為有些人……我可能會遇過一些問題是,大家知道你是原住民族,那你應該要是什麼樣子,為什麼?哈哈哈(蓉:像是什麼樣?)比如說,你應該要很會母語啊,你應該要很懂你們族群的文化啊,或是你應該要怎麼樣怎麼樣。欸,為什麼你沒有那個腔調?
蓉:哇,連沒有腔調都會被嫌?
Teymu:會啊。其實很多的誤解都是源自於不了解啦。所以我的意思是說,一開始我在背負所謂的文化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其實覺得蠻沉重的。那個沉重是,我又不是耆老,然後我很努力的想要去貼近母體文化、去學習母體文化,這件事情,這個路上是需要慢慢來的。就像我在跟我阿公聊天的時候,每一次每一次聊天我都感受到,哇,我再怎麼貼近他,我都沒有辦法得到他智慧的1%。因為他們就是真的在這個環境下成長、在這個歷史脈絡中成長的。我們現在所謂的文化,就是他們的日常生活啊,所以他們就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活動著。
那我的生命經驗已經跟耆老們是不一樣的了,我可以用我的什麼樣的方式去讓大家更認識族群、更認識賽德克族,這是我可以想的、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把這些元素放在裡面。所以就像我寫的族語歌一樣。是,我當然可以寫華語、我可以寫英文、我可以寫族語,但為什麼我會想要用族語?是因為如果有人聽了我的歌受感動,或者是他們對這個語言感興趣,甚至想要更進一步了解賽德克族,我覺得就可以開啟一個對話跟互相了解的過程,我覺得這件事情就很足夠了。
蓉:你也帶著你的歌,在國內、國外都有很多的演出,你有沒有收到什麼印象很深的回饋?
Teymu:一開始的回饋是,我一開始真的很害怕的,就是我的族語到底有沒有,是夠好的。但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夠好啦。但我有聽到很多的回饋是,族人們,然後老人家們是聽得懂我在唱什麼的,那我就覺得這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鼓勵。之前也有過去瑞典做一個交流,就賽德克族跟瑞典的文化博物館去做一個交流,那時候有認識到那裡的原住民族,叫薩米,我們有彼此聊,關於原住民族不一樣的國籍、不一樣的土地、不一樣的歷史脈絡,後來發現,其實少數民族所經歷到的都是很相像的,就你一定曾經被壓迫過,然後要重新復振這樣子。所以看到這麼多創作者都在努力,不管是為自己,不管是認同自己,不管是為文化,我都覺得是很棒的事情。
蓉:你同時又有劇場的養分、還有音樂創作,這兩個交互上面有什麼影響嗎?
Teymu:有耶,我不怕,欸,不能講不怕,我比較不害怕站在舞臺上。其實我一開始是很怕被觀看的。
蓉:一開始是什麼時候啊?
Teymu:大學,就剛進北藝的時候。
蓉:不就是想要被看才去考的嗎?
Teymu:不是,我不是想要被看,而是我想要在舞臺上散發能量。但有太多太多會干擾你的因素了,包括觀眾的眼神,一開始的時候我會很害怕這件事情。但我後來發現就是你專注在裡面,你在創作上面,你已經在扮演了,你已經在表現了你在做一個藝術的時候,它就不是問題。對我來說就是好好把一段臺詞講完,把一個獨白講完,像我的歌,好好把這個歌所想要闡述的故事表達給觀眾、聽眾,這是我想要做到的。表演訓練對於我在舞臺上唱歌,好好的表達、想像力的投射,都很有幫助。
蓉:我聽了德伊木的專輯,覺得真的是聽起來很舒服,而且很這個時代會想聽的歌喔。你當初會設定一個想像的聽眾嗎?我想要給你們什麼這樣?
Teymu:我沒有設定聽眾是什麼樣類型的人,但是我有想要給聽眾們的東西。我的每一首歌,它其實就像那個瓶中信一樣,整張專輯就是一張瓶中信。所以每一首歌都是一封信箋,每一首歌都我有想要表達的東西,表達關於漂流,關於孤獨,然後關於陪伴,所以我會想要藉由這首歌去達到安撫心的效果,我想要去承接那個情緒,就像我其實很多歌寫給我自己的。所以我想要藉由歌,我不想用講話講出來,我想要用唱的,然後去承接這個情緒。所以我希望我的歌也可以夠溫暖,去接住大家的情緒。
蓉:的確是溫暖的,療癒系。那最後如果我們要選一首歌來播,德伊木想要選哪一首?
Teymu:我想要選〈Mniq ku siyaw sunan 我會陪著你〉。
蓉:你的聲音念族語很好聽耶。
Teymu:謝謝啦,謝謝,哈哈。
蓉:真的就是你的主旨對不對?你想要陪著大家。
Teymu:對,在孤獨的時候、失意的時候、你在沉澱自己的時候,甚至你可能懷疑自己的時候,我希望有一個聲音是可以了解你的。你是被了解的,然後你不是一個人,我會陪著你這樣子。
蓉:然後接下來德伊木會有一些演出。
Teymu:對,之後會有陸陸續續的演出,在全臺的一些定點做一些專場表演。最新的消息就是在3月22號臺北的女巫店,有一個專場的演出,希望大家可以來聽。那後續的消息呢,可以去按讚訂閱我的臉書的粉絲專頁,就可以搜尋到,Instagram也是可以搜尋到的這樣子。喜歡我的歌的話,各大串流平臺都可以聽到。想要收藏實體專輯的話,目前有一個通路是在Fantimate音樂人電商,點進去搜尋我的話,也可以找到我的CD的購買的連結,就可以把實體專輯帶回家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