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香火：仿生蓮》EP002-A：短憩

EP002：隱藏真相與深入探索

　　微弱的晨光透過那扇生鏽變形的鐵窗灑進公寓，落在牆面斑駁的灰白漆上，彷彿給四處剝落的裂痕鑲上稀薄的金邊。整個空間呈現出一種蒙塵的雜亂：義體零件、晶片盒、外接線束與焊槍並排散落在地板上，像是一條條蛇般蜿蜒。這裡是林恩的「林恩技術所」，除了掛著一塊老舊招牌以外，幾乎無可與外界區別，但它既是林恩的修理舖，也是他的住處。

　　靠牆的簡易床鋪上，躺著神色虛弱的 R.E.N.。她的呼吸未算平穩，肩膀微微顫動，身軀時而因痛楚而輕抖。昨夜那場混亂的逃亡與受創，重重壓在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身上。她看似人類，但裸露在外的合金骨架和滲出的粉色生化液，卻展示出某種高度先進的仿生構造。

　　林恩捲起袖子蹲在床邊，額角滲著一層薄汗，像是在進行一場比夜裡更艱巨的手術。他手裡的微型電鑽與細長尖鉗依序放在一塊沾著油漬的擦拭布上，那些工具原先被用來拆解違法義體或改裝駭入裝置，但現在都用在 R.E.N. 的身上。

　　「還好嗎？」林恩開口時聲線有些疲憊卻不失關切，「我只是做了初步修補，你的傷勢……看樣子還需要更高階的材料。」

　　R.E.N. 半睜著眼，視線在林恩與四周環境間飄移。這間工作室寬度大約只容得下四五人站立，但設備之多卻讓人驚訝。牆邊立著三台不規則拼裝的伺服器機箱，閃爍的 LED 燈與流動的文字碼代表那些隨時在運算和監測。她發現房間角落還有擺放折疊式的輸液架，上頭串接著一組仿生組織營養液，剛才林恩就是透過這條輸液管，為她補充流失的生化液。

　　「謝謝……」她努力聚焦在林恩身上，卻忍不住低頭檢視包覆在手臂上的義體布料。即便林恩的手法有些粗糙，但卻精準地封住她傷口處裸露的電路，「你……為什麼要幫我？」

　　林恩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越過她，落在那台剛被拆開外殼的 3D 打印機上。看得出來，他一邊說話，一邊腦中還在計算著如何利用打印機與手頭零件，替 R.E.N. 製作兼具柔韌度和導電度的替換裝置。他將扳手在手中轉了兩圈，才轉回目光與她對視。

　　「老實說，我討厭企業對人的控制，也不想看見他們把個體當商品丟棄。」林恩頓了頓，語調隱隱帶著冷冽，「妳身上的構造不是普通改造能辦到，得是資本雄厚、技術領先的實驗室——像天睿生醫那種地方才可能做出來。妳落在他們手裡，多半沒好下場。」

　　聽到“天睿生醫”那幾個字，R.E.N. 猛地皺眉，彷彿受到電擊般顫動了一下，卻又說不出為什麼。她低聲喃喃：「我……不記得。腦子裡只有一些破碎畫面」

　　林恩默默聽著，順手把蓋在她身上的毯子再往上拉一些。他每個動作看似漫不經心，卻暗藏著細膩的關照——就像他對待那些電路板與義體關節時，總能恰到好處地找出最佳卡榫。

　　「先別想太多，」林恩將工具擺回原位，這時桌上的老舊翻蓋手機開始震動。他煩躁地皺眉瞄了一眼，果然是母親打來，「妳先好好休息，我去接個電話。」

　　林恩走到工作檯旁，連帶用身體擋住了 R.E.N. 的視線。她只能看見他背對自己拿手機的姿勢：左肩輕垂、右手湊近耳邊，一種彷彿帶著矛盾心緒的肢體語言。

　　「喂……媽？」林恩聲音微低，聽不出情緒，「我這裡忙著……妳不要亂跑，身體不舒服就多休息。」

　　手機那端似乎傳來激動的語調，R.E.N. 隱約聽不清，但好像提到“電子香火”與“你爸又託夢”之類的話。林恩一時無言，隔了半晌才回道：「行，妳先別擔心……我晚點再回去看妳。」

　　掛斷電話後，林恩停頓了幾秒，彷彿仍在消化母親的激動。R.E.N. 注視著他，她能感受到他語氣裡夾雜的焦躁與無奈，還有一絲……深埋於心卻溫柔的惦念。

　　「『電子香火』……是什麼？」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林恩轉過頭時，原本困惑的神色一掃而逝，只剩下慣常的薄冷：「企業推出的祭祀科技。號稱能透過量子訊號，連結死者的意識備份。真真假假，我不好說，但我媽一直深信不疑。她跟我爸……感情很好。」

　　R.E.N. 低頭沉默。一聽到“量子”、“意識備份”這些詞，她內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便開始嗡嗡作響，彷彿有什麼想要衝破封印卻又無法成形。

　　「你……信嗎？」她幽幽地問。

　　林恩看了看她，深吸口氣：「我不想相信，但也懶得打破她的期待。」他收起手機，指尖在桌面的螺絲與晶片堆裡輕敲，「現在談信不信沒意義，至少它能給我媽一絲安慰。」

　　室內一陣靜默。焊接機指示燈嗡嗡地閃著，角落的老電風扇吱呀轉動，把車間裡的機油味與金屬銹蝕的氣息攪合成奇特的空氣。林恩技術所如此雜亂無章，卻也充滿功能性和生命力：牆面上掛著改裝過的電子地圖，連接到頂棚的光纖電纜則像攀爬著屋頂的水管一樣，將各式輸入輸出端統合在一起。若仔細觀察，就能發現許多原廠設計從未考慮過的走線與接點，被林恩用自己獨創的軟硬體整合方式連接，彼此協調運作。一旦他全情投入，這裡就彷彿成了他專屬的微型指揮中心。

　　「暫時休息吧。」林恩終於開口，「妳身體還需要時間修復，我會試著做個干擾裝置，免得企業特務再搜尋到妳的量子能量反應。」

　　「我可以幫忙嗎？」R.E.N. 雖然虛弱，卻透著一股渴望能做點什麼的神色。她隱隱感覺自己並非毫無能力，只是記憶混亂讓她還摸不透狀況。

　　林恩搖頭，拿起扳手與晶片閱讀器：「等妳能走動再說吧。現在的妳，最好別再撕裂傷口。更何況，我還不知道妳安裝了什麼功能。如果妳有什麼特殊能力，讓我先評估一下風險，免得把我這裡給炸了。」

　　話音雖帶玩笑，但林恩神色裡並沒有真正的輕鬆。他瞄了眼 R.E.N. 裸露在外的電路接合處，心底隱隱掠過對“量子靈魂”技術的反感與擔憂。

　　R.E.N. 望著林恩，鬆開緊攥著被單的手指，輕輕呼出一口氣。她能感受到這個男人內在的不安與矛盾：他雖警惕、冷漠，但卻讓她在這破舊的空間裡感受到意外的安全感。或許，她也能暫時相信他，直到能回想起自己真正的身分、直到有能力選擇自己的去路。

　　室內再度陷入安靜，只剩焊接機偶爾微鳴，與窗外遠處老城區街頭的車流聲若隱若現。林恩搬來一張舊鐵椅坐下，把配件與晶片一個個分類，手指飛快地在螢幕鍵盤上敲擊著某段程式碼。他敏銳地調整電路參數，讓自製的干擾裝置能同時影響聲波與量子波掃描。

　　在他專心工作的此刻，R.E.N. 只能安靜地坐在那小小的床鋪上，感受空氣中飄浮的鐵鏽味、焊煙味、還有一絲的安心，一夜危機暫時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