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蒲公英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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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見阿玲,他就在想,她看起來和之前來到日出村的人們都不太一樣。

是哪裡不一樣呢?他一開始也說不太上來。

他當時看起來就是個比現在的蒲公英還小的孩子。

「阿海,你知道這些蒲公英是誰種的嗎?」

小阿海表示不知道。他來到這裡的時候,它們就已經在這裡了。

阿海來這裡很久了嗎?阿玲問道。

阿海想了想,他其實不太確定,來到日出村後就對時間的流逝有點模糊了起來。但是——

「這裡就像是我的家一樣了。」

比起他原本待的地方,這裡待起來自在多了。小小的阿海是這麼想的。

「這樣啊……」 阿玲露出微笑,「如果這裡也能夠成為阿玲的家就好了。」

阿海好奇問道,「阿玲原本的家是什麼樣的?」

其實他不確定這問題他該不該問,源爺曾囑咐過他,不能對還不熟悉日出村的人詢問生前的事,這樣可能會讓還適應不良的新村民產生混亂也不一定。

可是,阿海看著阿玲,就是忍不住想要詢問。不知是阿玲從一開始就對這一切毫不設防的模樣使然,或是當時的小阿海就是想要更親近阿玲,他隨意地就問出口了。

阿玲眨了眨雙眼,與其說是陷入混亂,更像是對這個問題感到一片空白。

「阿玲原本有家嗎?」 她很認真思考,但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阿海隱約察覺了,阿玲和其他村民們不一樣的地方。

「那阿玲記得爸爸媽媽的樣子嗎?」 阿海大膽詢問。如果源爺在的話,大概會巴他的頭吧!

「唔……是什麼樣子呢?」 阿玲以手指支著下巴,臉色不是為難而是真心好奇而已。

他想的可能沒錯。阿玲不記得生前的事情,甚至對遺忘了這些事本身也毫無感覺。真要說的話,她的狀態就像是剛降生到了日出村的初生嬰兒。唯一和嬰兒不同的是她擁有常識和基本知識這一點吧!

他不確定日出村有沒有這樣的例子,但就他目前所認識的村民,他記得有村民失去部分記憶的,也有村民記得太清楚而痛苦的,但好像沒有失去完整記憶的靈魂啊?

「阿海呢?你也有原本的家人嗎?」 阿玲問道。

明知道問別人就很有可能被反問,阿海卻還是有點被問住了。

雖然阿玲毫無記憶,但她本性體貼,見小阿海這副模樣,她輕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沒關係啦,阿海也不記得了吧?」

回過神來的小男孩迎上阿玲明朗的溫柔笑臉,他發現自己的情緒立刻從緊繃變得放鬆了下來。

然後他脫口說出了自己的事。在另一個世界的事,還有他為什麼在這裡。他忽略了大部分的細節,但阿玲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對,津津有味。不是顯露同情的眼神或是擔心的神色,純粹專注地聆聽他的敘述。

不過他原本就不是為了對方的同情而說的,所以這樣反而讓他說得更沒有心理負擔。

「這樣啊……」 女孩喃喃說道,嘴角牽起一抹笑,「現在沒事了呢,阿海。」

「咦?」

「因為阿海現在在日出村了呀,太好了。」

女孩的話說得真情實意,小阿海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阿玲也是。」

「咦?」

「阿玲像現在就這樣好了,日出村就是阿玲的家。」

他不知道為什麼只有阿玲和別人不一樣,完全不記得生前的事,而阿海也不確定,這樣下去是不是好的。

但他記得生前的世界,那裡不如日出村來得安全,也不如這裡這般像個家。

所以他單方面認為,阿玲就這樣忘掉生前的事也好吧?

從小時候的我行我素到受到人際關係上的各種打擊變得過於謹慎,這一切的發生,或許都是為了累積靈魂的里程數吧!失去摯愛的親人,難道也是靈魂要累積的體驗嗎?某天我也會結束這個旅程,離開這個世界。直到那一天之前,我的靈魂想要累積什麼里程數呢?想著這一點,我才有氣力繼續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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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一天終究會到來的。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而已。 他以為,這一切至少會發生在他想像的時間線上。 「這樣啊……阿玲她……」 昨晚,源爺找到了夜未歸家的阿海,當時他正一臉蒼白地站在蒲公英區當中,源爺大致了解了情況後,也一起望著那些比成人還高的蒲公英群發呆,「這一天終於也到來了嗎……」
「阿玲……上學?」 仿佛受到了衝擊,蒲公英喃喃地重複阿海剛說的話。  可是,我們這裡的人從來都不用上學的啊? 她知道外面的市鎮裡,小孩們都得上學。 可是他們肯定是不需要上學,所以村子裡才會沒有學校呀? 「……我不要。」 聲音從小孩稍微撅起的嘴角溢出。 「蒲公英——」 「我不要我不要!」
昨晚阿海第一次沒有準時回家。 本來堅持要迎接阿海回家的蒲公英最終仍是抵擋不了睡魔,就這樣一覺到了天亮。 醒來後的蒲公英見阿海好好地坐在廚房餐桌旁,立馬開心地跑了過去。 這時她才發現阿玲就坐在阿海身旁。阿玲很少一大早就出現在家裡的呀!
「這樣啊……所以蒲公英覺得很奇怪啊……」 玉嫂坐在蒲公英身旁,重複著小孩剛才說出的話。 剛才蒲公英才正想著要繼續問源爺更多關於人到底會不會變這個問題,就發現阿爺已經打起盹來了。 最近阿爺打盹的時間好像變多了,是因為阿爺剛才說的,他已經老了的關係嗎?
自那天以後,蒲公英沒再提起過要跟著源爺去外面的市鎮玩了。 即使只有十歲……也或許只有十歲,她覺得比起到陌生市鎮去玩,還不如跟在阿海和阿玲後面跑更好玩呢! 對小孩來說,這個充滿著疼愛她的人的村子才是最能夠讓她安心的地方。只是…… 「阿爺,村子裡的人是不是越來越少了?」
阿海的時間流逝和村民們是不一樣的,但和身為人類的蒲公英也不太一樣。 雖然他的外形會隨著時間緩慢成長,可時間流速卻比蒲公英慢得多。 「阿海!」 十歲的蒲公英的高度已經來到了他的腰部以上。 也不知道是否因為從小就成長在這個環境裡的關係,蒲公英從未覺得外貌不曾改變的村民們有哪裡奇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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