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圈｜拾參｜P7｜夢境

▌倪光｜2024.12.12 09:35 ▌

燈光，一閃一滅，

在我的眼前，消失與誕生。

電梯的樓層逐漸往下，

停留在B5樓層。

門後的世界像是一個巨大的運動場場域。坪數相當大，有一百坪嗎？我不確定。整體設計十分簡約，幾乎沒有多餘的角度勾勒。中央有幾個大工作桌，造型與我在柳村行動基地看到的一樣。每個桌台都放著特殊標誌的類滑雪眼罩裝置。

「我們要在這裡訓練？」

「沒錯。」戴文傑回應，並拿起掛在桌面上的眼罩。「這個是我們的專屬配備──Fan Studio 。」

「它能做什麼？」

「是一個可以橋接到我們的集體夢境空間『Cube』的設備。」

「橋接？集體夢境空間？」

「夢境空間並非只是一個想像空間，實際上它是『意識』的具現化的時空間。如果你能擁有獨立意識，就像是你擁有這個軀體的主要鑰匙。夢境空間也是一種混沌的場域，並且隨著個人意識有所不一樣的呈現。它的獨立性難以用一言以蔽之，每個人的夢境空間物理機制並非相同，例如時間、空間維度都會隨著意識對於世間萬物的情緒反應有所差異。一個對於時間有緊張特質的人，夢境空間的體感時間軸可能會有維度上變化，或者情感上變化。譬如說我往東走，時間秒數會等效膨脹；可能往西走，時間秒數會等效收縮，又或是我在夢境空間中情緒放鬆的話，時間會等效被拉長。因此夢境空間並非只是假想的，它實際是存在，並且是意識的縮影。

而每個人的夢境空間都可以連接到一個充滿混沌的集體夢境空間之中，那空間之中不具備時間、空間分化的特性。而集體夢境空間對映的關係就是集體潛意識。就像是出生的魚群為何會自動學習呼吸及游泳、某些動物生下就學會走路、嬰兒生下來就懂得哭泣、植物複雜的光合作用循環。在每個生命活著的當下，彷彿與生俱來地學會那些複雜的功能。假設我們每個人腦都類比成網路。我們無時無刻將我們腦部所獲得有用、無用的資訊上傳到雲端。

每個生命誕生下來，透過時間的推移，總是提供有效資料給後代。以表象來說，這就是演化，就是生物基因機制，但是催動這些進行的正是背後的集體潛意識。每個生命族群的集體潛意識，在幫助這個族群在遇到所有生命危機的狀況之下，會自動讓大腦去下載這些雲端資料，接著進行反應。」戴文傑所說的不無可能，但實際上我對此仍抱有相當大的疑問。

「可是你要怎麼去操作集體潛意識？」

「我們的作法並非是操作全人類或者全區域性集體潛意識，那所牽扯的複雜度太過複雜且連基本模型都難以建立。因此我們就只是單單連結我們身邊的永夢者而已。潛意識層分成低層、中層、高層、集體潛意識。舉例來說，在低層潛意識中，主宰了生物本體最直接的本性，這也是最複雜的潛意識層。低層潛意識就像是無窮無盡的記憶庫，它容納了你這輩子曾經發生過的記憶，包括你曾經受過的創傷；中層潛意識儲存著不可忘卻卻又難以回憶起記憶點的資料，包括家中電話、老家小路的路徑。而在我們團隊的永夢者就是可以解脫自己潛意識秘密，來達到完全組合的意識。當一個人可以完全超脫自己潛意識，這些潛意識就像變成完整的資料庫，就像是所有節點通路都是連接並充滿靈活性，而且可以隨意打散與分解。如此一來才能配合建立出具有特定的夢境空間來吸引意念強行入侵。最終，永夢者甚至可以將自己創造的潛意識分解成封包進行傳送。」

「封包？」

「一般人的夢境之間就像是網路格點一樣。而集體潛意識所產生的集體夢境空間就像是混沌的大熔爐，實際上每個人就像是連通雲端系統一樣可以去下載所需要的資訊。受過強烈心智訓練的永夢者，會將創造的夢境空間在彼此的夢境邊界留下足夠可以讓人窺探的線索。如此一來，就可以靠串連的方式將這些格點串連起來，成為一種規模不大但卻是『人造的集體夢境空間』。而這一套人造的集體夢境空間的中心匯聚點就是所謂的『核心』。光是建立成這一個巨大的『人造意念監獄』，我們花了約十年的時間不停地更新所有的系統。」

「因此……這個監獄，主要靠特定的設計讓意念有機會進入？」

「意念若要從人腦中獲得主控權，就得利用『夢境空間』，他們會引發人腦在有意識或者無意識的情況下進入REM睡眠，在那短暫的快速動眼期時，他們能夠從中獲得間接主控權。」

「透過夢境空間獲得主控權，你意思就像是那些中邪的人？」

「你知道『解離性』人格吧？」

「我知道，你指的就是最多小說、電影喜歡用的題材，多重人格？」

「實際上患有解離性人格的患者通常擁有多種截然不同的人格價值觀，他們就像是被鎖在同一個軀殼中。他們甚至能執行內部會議，甚至部份的人格能獲有大多數人格主導權。不過實際上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那就是你怎麼確定那些分裂人格真的具有『獨立意識』？」戴文傑再次使用類似現實扭曲力場的能力，深陷於這個力場之中的會被強迫帶進他想要講的主題之中。而他現在的言論就是要把解離性人格推到一個我感到很恐懼的層面中。

「我不希望我的想法是真的──」

「說看看。」

「你意思是患有解離性人格的患者是因為受到其他意念的侵佔，彼此分享同一個軀體的意思？」

「沒錯。」他激動地說。

「這根本太誇張。」我大聲嚷嚷，因為我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因此患有解離性人格特質的患者，他們絕大多數的夢境空間都處於情緒因子極其不穩定。過去可能創傷的因子會在夢境空間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細縫。實際上每個人自身的夢境空間都有防衛機制，簡單來說夢境空間是許多三維空間在『超空間』中自身組合，因此要在不同的區塊遊走時就必須遵守『逆投影線』路徑。」

「超空間、逆投影線？」我的納悶再度爬上臉龐。

「人類視力對世界就是以三維空間方式成像，因此當你從夢境中俯瞰世界時，自然會依照其物理結構去呈現。實際上空間的交疊是極具複雜的，但你再怎麼望穿，也只有短暫地三維空間結構。這些交疊存在著一些可以解構的原則。

而這些夢境，實際上可能擺上每個人各自不同的收藏，像是某些空間你可能放入了愛情的記憶；某些空間你可能放進兒時曾經有過的回憶。若是要從兩個交疊的空間穿隧，就必須依照投影路徑來進行穿隧。

我們把例子等效成三維對二維就會有所領悟。假設一顆球透過光的投影，投射在桌面上，你可以看見影子存在於二維空間的平面，而這個路徑就是投影路徑，實際上我們人類在夢境空間成像就像是桌上的影子，我們只能看到影子，卻看不到球體，又假設另外一道光從側邊打過去，投影到牆上。我們要是希望能從這個桌上的影子，穿隧到牆上的影子，就必須透過這兩條投影路徑才能抵達。這也就是要從夢境空間之間穿越的手法。而因為我們生物結構不能去理解這顆球的維度，就像是我們的視野無法理解四個維度、五個維度等的實體。

實際上類比，夢境與夢境之間就像是一個個電影院放映廳連接在一起。所謂的逆投影路徑，就像在放映廳與放映廳之間的走道、路徑，你做的夢會在同一個夢境之中不同迴圈，跳接到不同的夢境之中之所以有強烈的不順暢感覺，都是因為夢境之間有保護機制的界面。

即便是主人格作夢時，都能夠感受到那些刻意的跳接感。能夠醒來被你記住的部份，可能是迴圈中的任意環節。類比來說，夢境就像電影院，一直循環播放不同電影，電影由你的潛意識出品的。只有你本人才能夠輕易穿隧過這些電影院放映廳，只有你握有那些鑰匙。」

「你意思這個機制反而保護了每個人自身的夢境空間。要是要在夢境空間穿隧，就必須要走向那夢境空間既定的規則路線。」

「以一般人來說，短時間內難以穿隧到別的空間之中，這也是一種保護機制。而患有解離性人格的患者，因為後天或者先天具有大量的情緒創傷，因此在那些投影路徑上有了多道裂縫或者是轉折，這些破損路徑使得意念不需要去解析那些逆投影路徑，就能自由進出所有夢境空間，因此慢慢地他們容易遊走在本身意識的所有夢境空間，進而開始進行侵佔行為，最後成為互相在搶奪主人格的鑰匙權。」

「等等，所以永夢者的夢境空間之所以能束縛意念也是靠這個方式？」

「是的。我們使用的方法是誘捕。一般人睡眠狀況之下，會有一定的機會連接到集體潛意識所定義的集體夢境空間。而我們只是在這中間做個手腳，將那個人REM睡眠橋接到我們設計的集體夢境空間──Cube。透過我們的設計，他們無法依靠自己的能力穿過夢境空間，而如何橋接的機器就是這個Fan Studio。實際上，大多數意念會對於有自身情緒損傷的人類有所著迷，就像是他們會針對神經質衰落的人們下手。」

「你們設餌，進而誘捕他們？」

「是的，而我們就是要進去這個夢境空間裡。凡會負責訓練你，只要戴上這東西就好。」戴文傑拿那頂滑雪眼罩遞給我：「第一套旅程會為我們建立許多有用的模型與資訊。就像是你開始設定Face ID那樣。我們稱之為『自我校正旅程』。」

「戴上就好嗎？」

「對。」戴文傑點點頭，而當我戴上那頂滑雪眼罩時，我彷彿聽見像是弦樂的音樂在我耳中演奏。

一切離得很遠，

像是幾億光年外的虛空傳來的悲鳴一樣。

【未知空間 倪光】

這裡是哪裡？

當我睜開雙眼時，

發現自己被綁在椅子上。

我在一間木屋，裡面放滿了農具用品。

那雙手被綑綁的痕跡讓我發現自己已經被綑綁多時，

正當我試著掙脫時，

我聽見木門緩緩拉開的聲音。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我沒辦法看清楚他的臉。

或者說，我目光都放在他的雙手上。

斧頭在他手上，

而我如等待被解剖的小生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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