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爾的冬天，風總是冷得刺骨。
街上的人都匆匆趕路，誰也沒空多看一眼別人。
金道俊 提著一袋剛從工地領回的便當盒，手指被凍得通紅。他今天又被包工頭罵了。 「你這種學歷，能幹什麼？就算再努力，也上不了台面。」
那句話像一根釘子，打在他心裡。
他低頭笑了笑，沒有回嘴。 因為他早就習慣了。
一、那個願意等的人
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狹小的屋裡飄出一陣香氣，是大醬湯。
「歐巴，手凍壞了吧？快坐下。」
朴素英 端著湯走出來，圍裙上還沾著米粒。
她是他的妻子，結婚已經八年。
當年，她的父母極力反對。
「那個男的什麼都沒有，連固定工作都找不到。」
「妳跟他結婚，是想過什麼樣的日子？」
但素英只是微笑：「他雖然沒錢，卻有一顆乾淨的心。」
結婚後，她沒有穿過一次新衣，也沒去過旅行。
可是每天早上，她都會準備早餐，親手替他縫補工作服。
「歐巴，沒關係的。慢慢來，總會好的。」
這句話，她說了八年。從沒變過。
二、風雨
那年春天，工地倒閉，道俊失去了工作。
他花了兩個月找新職，卻因為年齡與學歷屢屢被拒。
「四十歲的臨時工？我們不要。」
「這履歷表沒亮點啊，下位。」
他一邊被拒，一邊笑著回家。
直到那天晚上，素英看到他坐在陽台上，手裡捏著一張揉皺的履歷表。
「歐巴，吃飯了。」
「我不餓。」
素英坐在他旁邊。兩人沉默了很久。
最後她說：「妳知道我為什麼嫁給妳嗎？」
「因為我傻？」道俊苦笑。
「因為你從不說謊。你說喜歡春天，就真的會去找花；
你說要讓我們過好日子，就一定會努力。 我相信那樣的人，不會輸給命運。」
道俊的眼眶微熱。
那一刻，他才第一次哭了。 不是因為失敗，而是因為有人仍然相信他。
三、再出發
第二天，他去了附近的再培訓中心，開始學開貨車。
早上五點出門，晚上十點回來，整個人晒得黝黑。
素英每天替他準備便當，飯盒裡永遠有一顆雞蛋，
上面貼著她的小紙條—— 「今天也要加油！」、「我在家等妳！」
半年後，他終於考到貨車執照。
第一份工作是物流司機。薪水不高，但他咬牙堅持。
冬天的路很滑，夜裡送貨時，他常一邊開車一邊想：
「也許我不會成功，但至少我能撐起這個家。」
四、時間的重量
日子一天天過去。
他們仍住在那間小屋裡，但窗簾換成了新的， 冰箱裡也多了蔬菜，素英笑起來更溫柔了。
他們沒有孩子，但有一隻流浪狗——叫「米湯」。
那是道俊在工地撿回來的。
「牠跟我們一樣，什麼都沒有，但還是會搖尾巴。」他說。
素英聽完，笑著回：「那我們就養牠一輩子吧。」
五、黑暗的盡頭
有一年，道俊的貨車被撞壞，公司拒絕賠償。
他失去了工作，甚至連修車的錢都沒有。
那晚，他和素英一起走回家。
冬天的雪壓低了天空，風像刀子。
「對不起，素英。
妳跟著我這麼久，我還是什麼都給不了妳。」
素英停下腳步，看著他。
「妳給了我什麼都買不到的東西。」
「什麼？」
「安心。
我從來不用擔心你會放棄我。 所以，不管你成功還是失敗，我都在。」
道俊的喉嚨發緊。
他低下頭，第一次主動牽起她的手。 兩人的手冰冷，卻有種奇異的溫度在指尖流動。
那晚，他決定創業。
六、堅持
他用借來的錢買了一輛二手貨車，開始接私人配送。
一開始沒人信任他，他就一家一家跑，一個包裹一個包裹送。 素英在家幫忙記帳、整理貨單。
有時他忙到深夜兩點，回家時看到桌上還有熱湯。
「妳怎麼還不睡？」 「你沒回來，我怎麼睡得著？」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七年。
終於有一天，他的配送業務越來越多，
從一輛貨車變成三輛、五輛， 再後來——他成立了自己的小公司。
七、春天來了
十七年後的春天，
道俊站在公司門口，看著門上那塊嶄新的銅牌。 上面刻著：「米湯物流」。
員工來上班時都會笑著說：「社長早！」
他總是搖手：「別叫社長，我還是那個司機。」
那天晚上，他帶著素英去南山塔。
她還是穿著樸素的外套，髮絲間有幾縷白。
「歐巴，妳記得我們以前來這裡時，買不起門票嗎？」
「記得啊。那時候妳還笑我太窮。」
「可我還是嫁了妳。」
他握著她的手，眼神裡有光。
「妳知道嗎，這十七年，我從沒覺得自己是失敗的人。
因為我有妳。 妳比任何成功都重要。」
素英笑了，眼裡泛著光。
「你終於學會說好聽的話了。」
風很柔，夜裡的首爾燈火像散落的星。
他們靠在欄杆邊，什麼都不說。 只是靜靜地看著城市的光， 那光像極了他們的日子—— 雖遠、雖淡，卻從未熄滅。
八、尾聲
幾年後，素英因身體微恙住院。
道俊每天送完貨，都會買一束花去醫院。 他不識花名，只知道她喜歡香氣淡的白花。
「歐巴，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嗎？」
「記得。那時妳在學校門口掉了書。」
「對，我那時就想——這個人笑起來真笨。」
兩人都笑了。
笑聲裡有淚，也有幸福。
春天的風從窗外吹進來，
花瓣在陽光裡旋轉。
道俊握著她的手，低聲說：
「妳等了我這麼久。 現在換我等妳——等妳一起回家。」
她微微一笑。
窗外的光越來越暖，像他們一生的愛。
尾聲
幾個月後，素英康復出院。
他們回到那間小屋， 門邊的狗「米湯」早已老得走不動， 但仍搖著尾巴迎接他們。
他們坐在陽台，喝著茶。
天邊的雲被夕陽染成金色。
「歐巴，妳看，那是不是春天的雲？」
「嗯，春天來了。」
他伸手輕輕蓋在她的手上。
有風，有光，有彼此。
所有的苦難，都變成了溫柔的底色。
因為他們相信——
只要還在一起，春天永遠都在路上。
我們的春天還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