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除了面具和廉價雨衣,我還知道馬頭人在虐打阿嘉莎的時候,一面聽舒伯特的敘事曲〈魔王〉,一面跟著哼唱。
這條線索,目前也沒派上用場。
我舉起酒杯,發現威士忌不知何時已經喝光了。
似乎應該再來一杯。
「要喝第三杯?」酒保挑挑眉毛,「找不到面具賣給誰,搞得你心情這麼差?你找那個蠢面具到底要做什麼?」
因為河底的其中一具屍體上發現棕色的人造纖維,但警方從衣飾方面追查,沒有什麼收獲,我想起曾經看過的馬頭面具,所以覺得可以碰碰運氣。如果查得出有誰買過這種面具,也就多了些追查的線索──我把編給老八聽的理由重講了一回,但是做了點修改──我沒告訴老八該找馬頭面具。
那時講出這麼精確的描述,反而會讓我變得更可疑。
酒保聽完,把長髮撥到耳後,問,「我知道警察正在努力查辦那樁連續殺人事件,不過那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真的打算改行當偵探啦?」
我一愣,才想起最近到酒館來,為的都是阿剛請託的事,我一直沒把因為救助阿嘉莎而惹上的麻煩告訴酒保。
警方放大聲量誓言全力查緝的動作,看來達到了一定程度的宣傳效果,連一向不大注意新聞的酒保,都知道警察正在努力辦案;但是從老八的狀況來看,警方的緝凶口號雖然喊得很響亮,實際上可能沒什麼進展。
如果那天凌晨我沒有遇上阿嘉莎,警方搞不好連我這個嫌犯都沒得約談。
因為我救了阿嘉莎,但阿嘉莎沒能撐下來,警方找上我,所以我決定要自己查出真凶。因為阿剛請我幫忙找柔伊,但柔伊卻成了一具屍體,就算阿剛沒開口,我也認為自己該找出凶手。
她們的死和我都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我覺得自己對她們都有應負的責任。
我把自己被猩猩找去立法大樓的抗議現場、回程時救了阿嘉莎、老八卻因此找上我、後來居然被扯進連續殺人事件的經過講了一遍,接著說起自己雖然想查出真凶,目前除了多次被老八騷擾之外,仍然一無所獲。難得地說完這麼多,最後我以嘆氣收尾,「運氣很差。」
「的確。」酒保點頭同意,嘴角卻彎出微微的笑意。
居然嘲笑朋友的衰運?真不可取。我皺起眉頭。
「別誤會,我不是在笑你;」酒保注意到我的表情,轉身拿起波莫酒瓶,「這杯我請。」
有免費的威士忌雖然不錯,但既然不是在笑我,何必要請酒賠罪?我懷疑地盯者酒杯,沒有動作。
「這杯波莫沒有下藥啦,快喝;」酒保催促,「我聽說免費的酒特別好喝。」
我並沒有生氣,酒保自然也明白,但她忽然請我喝酒,必然有什麼因由。
3.
波莫的味道嚐起來一如往常,感覺像化學實驗藥品的泥煤味,煙燻味,混著一點點甜,第三杯酒液在舌面化開的時候,已經沒有第一口那麼刺激,沒有撩撥情緒的意圖,只有溫暖包覆的打算。
「認識你這幾年,我常覺得除了自己的身分之外,你似乎什麼都知道;」待我放下酒杯,酒保開口,「我剛會笑,是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你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的事多得很。酒保這個理由聽起來莫名其妙。
「你記得我把你介紹給阿剛那天,阿剛走了之後,你告訴我警察打人的事吧?」酒保問,沒等我反應,繼續說道,「那時我對你說過,我認識一些警察,其中一個還幫我介紹過男友。」
當時我曾經懷疑,如果警方要包疪自己人,酒保去問會有什麼效果?老八也說知道打人的警員是誰,但警界高層到現在都仍明顯地不打算讓這人曝光。
「你一定知道,這個警察到現在還沒被揪出來,所以前幾天我向當年為我介紹男友的那個警察發了一頓脾氣,說了一些人民保姆知法犯法之類的指責;」酒保道,「其實我知道那個警察最近已經為了連續殺人事件忙壞了,沒空理會混蛋警員打人的事,但我只是覺得心裡不平衡,非對他嚷嚷一下不可。」
唔?
「結果那個警察告訴我,高層說連續殺人事件要限期破案,但偵辦其實沒什麼進展,」酒保看看我,「他手上只有一個嫌犯,不過那個嫌犯實在很麻煩。」
等等,我舉起手,「妳認識老八?」
「嗯,」酒保點點頭,「他是我爸。」
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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