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配音樂:玉置浩二 - 行かないで(
〈李香蘭〉原曲)
前情提要:
就要醫師國考了,本來情同姊妹的三人各自面對生命中的考驗。
交往了主治醫師男友的小莎、遭逢巨變的之之、與面對感情猶豫不前的緹娜,她們各自的選擇將會是……?
阿鬼說:「我就要走囉!你們要加油啦!」
那是在大伙已經快要結束實習時,突然的宣布。所有人都在,緹娜刻意與小莎隔了老遠,而之之請了假,沒現身。
實習醫師休息室內,眾人嘩然!
「你這傢伙!該不會是要出國了吧!」阿鬼靦腆笑著:「算吧!」
實習醫師要通過國考,才能拿到正式的醫師執照,成為合格醫師。每年六七月就是一批批新生埋頭準備的時機,一般醫院都會讓實習醫師們放溫書架專心準備,除非有一些零星的課程或是複習班時間,大家才會在準備室裡碰頭。
這時候趁機互相交換情報、分享整理的資料,就非常重要。
小莎挾著廣大醫院資源收集到了的歷屆考古詳解資料自重;沒被分到資料的如同緹娜也想辦法從國考補習班或是書局、學長姊那邊要到資料,總之這時候是最後關鍵存亡的生死鬥了,趕快消化手上的東西比較重要。
畢竟那可是好幾年的時間、原文書堆起來好幾個人高的考試範圍!
更別說,已經陸陸續續開始有好幾間醫院開始徵選下年度的新進PGY及住院醫師了,有些只要投履歷跟面試打招呼就好;有些還要準備筆試,事情多如牛毛阿這時候特別阿雜!
而阿鬼居然說他一考完國考,就要出國了!
緹娜本來啃著吸管,一愣!怎麼整天拉著他進進出出一點都沒聽說?
阿鬼被大家簇擁著逼問,原來,是他已經答應了教會的學長邀請,要搭乘環遊世界的宣教郵輪,用一年時出航,剛拿到醫師執照的阿鬼,就成為船上的船醫。
「挖賽!壯遊ㄟ你!」
「吃住全免!還可以認識世界各地的青年志工妹!也太好了吧!」
你一言我一語,阿鬼被包夾著傻笑,眼神不禁飄向窩在角落的緹娜。
同時間瞄過擔心的眼光,還有小莎。
只有當事人緹娜自己,裝作一臉無所謂,低頭繼續念她的書。
阿鬼心中嘆了口氣。
複習班結束,緹娜看著模擬考慘烈的不及格分數抓頭,走向外科護理站。
阿鬼從背後追上:「嘿!妳考得如何?」邊說邊揮著手上一百分的考卷。
緹娜一瞪差點暈倒:「天啊!你這分數是怎麼唸的?你不是說之前實習很累都沒時間複習?」
阿鬼笑笑:「是啊,所以我是從上週放溫書假開始才唸的。」
緹娜哀號:「才唸一個禮拜考這樣?吼~~拜託~~不要再刺激我了!我就是背不起來啊!」
緹娜超火大的!
醫學系就是多的咧這種人!
明明阿鬼動手不如她、實習還常常要她幫忙罩、可是一到了考卷面前,就馬上天才盡顯,考題看一次就記住、講義翻一次就背完,更不用說還可以把歷屆的考題分門別類比較了!
話才剛說完咧,阿鬼指著緹娜寫錯的題目說:「這題也難怪妳會寫錯,這題在14年的時候出過一次、16年又出,同樣題目,但是兩個答案不同,其實是14年的時候答案錯了,我告訴妳唷所以這邊是這樣解題……」
緹娜斜眼看著認真要幫忙解題的阿鬼,想起不久之前怎麼……怎麼才哭著說怕血怕肉怕黏液的兩光男,好像突然懂事了?長大了?
緹娜脫口問:「喂...問你唷!你說國考完就馬上要出國,是真的嗎?你不準備apply醫院嗎?你家人同意嗎?還是你怕說有些醫院一招錯過了,還可以二招三招沒關係啊,你之後還會回台灣嗎?」
阿鬼放下筆,眼神晶亮的正眼看她:「妳希望我回來嗎?」
緹娜突然心頭一震,說不出話來。
阿鬼眼神中光微微弱著,但還是微笑著:「我家人都很支持,他們都習慣我這樣跑來跑去了,沒關係的。」
緹娜:「我是知道你家人都給很大自由度啦!…」囁嚅著「可是你之前不是才說要是我去走外科那種都是很多男生的科,你會擔心…」
阿鬼噗哧一笑:「是啊!我會擔心那些學長們的生命危險!」
緹娜一拍桌站起用力手刀敲下去:「你!祖!母!啦!臭!阿!鬼!!!!!」
小莎想了第一萬次要跟喬治王提分手。
國考前夕,她幾乎無心準備,儘管坐擁滿滿附上詳解、標註了參考書出處頁數的資料,她眼神卻死盯著看著一行行的字卻讀不進腦中。
喬治王準備著國際醫學會首次由醫院主辦,借用了市內最大的國際展覽館,忙到不可開交,這時候他似乎想起小莎八面玲瓏的好了,又恢復了那個溫柔、體貼、風趣的喬治王。
儘管小莎知道那是假象,看他在眾人面前對自己越好,她就越想吐。
被那樣揍過、精神虐待過,她竟然被巨大壓力給折服到畏畏縮縮。壓力哪裡來?自我要求也是,面子問題也是,更別說喬治王翻臉盛怒的狂暴模樣,讓她不敢有自己的想法與意見。當喬治王回頭對她又是道歉又是保證,她欣然答應復合、好好開始從新經營的當下,彷彿有了分靈體從她體內撕裂開來,冷眼一旁看著著人皮卻沒有靈魂的那個「假小莎」,在一旁想吐。
喬治王:「妳國考?沒問題啦!我不是都叫誰準備了資料給妳?隨便唸一唸就好啦!反正妳不管要走我們院內哪科,我都可以幫妳去喬。」
假小莎燦笑:「哇!真的嗎!你好厲害唷!謝謝~~」想吐。
喬治王:「所以妳趕快來幫我們,上次不是說有請一個澳洲的國際會議團隊嗎?等會我們要線上開會,妳英文好妳來開。」
假小莎:「好啊。」不好,我沒時間準備念書了。
喬治王丟下一疊紙:「這是當天我們邀的講師,有15個國家的教授、一百多人,妳跟團隊公司那邊分配看要怎麼聯絡。」
假小莎:「嗯,我記得上次有提到,他們建議我們要再找台灣這邊當地的PCO。」要花錢啦更!(PCO, Professional Conference Organizer,在國際上主要是指為籌辦會議、展覽及有關活動提供專業服務的公司)
果然喬治王臉色一沉:「還要再花甚麼錢?請這個國際團隊就已經花夠多了!不就是個聯繫接洽會議打打電話而已嗎!為什麼還要再花錢!」
假小莎微笑:「好,那我知道了,我來跟他們說。」媽的有夠摳門。
喬治王大喜:「對,就交給妳了!我要先去開刀唷!有事再CALL我。」
小莎看著喬治王離去的背影,臉上的僵笑瞬間垮下,她完全被當成免費的秘書?助理?還是根本打雜?!
但喬治王最近看起來似乎是改邪歸正了,偷翻他的手機沒再跟哪個妹亂傳訊,見面也很需要她的樣子,而且這樣被看重的感覺好像很不賴?
但這是她本來談感情論交往的原因嗎?不能再想了!一定是有助於感情加溫的!
外在越是肯定、內心越是徬徨錯愕甚至冷冽的憤怒與怨氣,吞沒了小莎。
她一定要被愛,一定要被喬治王愛。
一定,一定。
這樣,喬治王才不會離開。
不要讓他走。
人離開,是多可怕的事。
她還記得,她剛好要去找之之,卻聽到顫抖著的電話聲音說:「我媽...上吊了」
她還記得,打電話報警,同時衝去破門,把屍僵了的軀體從繩索上解下,然後把跪著發抖整個呆掉的之之從地上抱起,拖到隔壁房間。
人離開,竟然是那麼可怕。
她不想讓之之看到自己的母親被急救、被插管、被壓胸、聽著肋骨一根根斷裂的聲音。
離開,不告而別的離開,太悲傷了。
之之一個人辦完母親的告別式,她不要同學們知道這件事。
母親有精神病,她用盡一生隱藏的秘密,直到最後用這麼不堪的模樣離世,她不想再讓人知道。
她哀求當時有在現場的小莎,拜託、拜託、拜託。
從小只有媽媽的她,整個如同戰爭的告別儀式過程,她是唯一的親人,卻也是甚麼決定都無法決定的人。
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長輩、不知道哪裡強押上的習俗、她被帶到這裡跪下、那裏拜著、再來舉香、然後跟著唸外星文、死診開立了、戶口要怎麼處理、保險有哪些、印章證件表單照片遺物,她都不知,卻又必須知道。
之之連母親要用甚麼宗教儀式都不知道。
她沒有哭。
淨身儀式時那個布滿屍斑、毛髮直落、屍水滲出的遺體,不是她母親;等待火化、一排排棺材塞車的荒謬景象、燒完森森白骨一敲成灰,不是她母親。
她母親應該是,心情好會說會笑,心情差會哭會鬧的,一個活生生母親。
不是,這些。
結算完禮儀社的費用,送走滿口檳榔的大哥,拆掉袖子上的麻布塊,她回到曾經是她跟母親的家。
滿是母親最愛的蕾絲刺繡、粉紅玫瑰鹽燈光芒的那個家。
一切如舊。
好餓。
打開冰箱,有肉燥。加熱,就著白飯吃了起來。
她突然想到,這是母親最後那一晚、最後那一次電話裡答應她要煮的、加了冰糖的手切小塊連皮帶一點肥肉的、古早味肉燥。
之之拿起了手機,無聲的房子讓人慌到想放點甚麼有聲音的,一滑開了農場遊戲,瞬間僵住。
她與母親共用帳號的那隻小兔子,正在一跳一跳的把菜圃裡的農作收成著。
那是她母親死前,還幫她完成的紀錄。
瞬間淚水無法克制,飯裡溽濕了鹹。
南部口味加了冰糖,卻仍無比的鹹。
一口,一頓,一臉淚。
對不起。
不要走。
なにもみえない なにも 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
ずっと泣いてた 只是一直哭泣著
だけと悲しいんじゃない 然而也並非悲傷
あたたかいあなたに 只要觸及溫暖的你
ふれたのが うれしくて 就感到快樂
行かないで 行かないで 啊,不要走、不要走
いつまでも ずっと はなさないで 永遠、永遠都別離開我
行かないで 行かないで 啊,不要走,不要走
このままで 就保持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