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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衣與心白 -
蝶衣每天都希望心白能出現,只有心白能和她進行深刻地互談。
是因為自己的想法和心白不一樣,所以心白不願意再與自己為伍?但心白也表示過,當她說出自己是誰,才是兩人分離的時刻。隨著光明黨的壯大,支持者要蝶衣對黃色政府宣戰、拿下整個國家的聲浪越來越大,而黃色政府對自己的襲擊、暗殺、間諜行動也愈來愈劇烈。
蝶衣就算在心智上脫胎換骨,早不是弱小的農村女孩,但她一見目前的情形,豈不像是當初黃色政府的狂熱者嚷著要消滅異端嗎?難道從自己的理論里想出發,最後產生的,竟是和黃色政府一樣的東西?不!才不會那樣!蝶衣拒絕接受可能的情況。
一想到黃色政府當初造成的人間地獄,孩子辦父母,父母辦孩子,知識分子被丟進火堆、推入深井、埋入土里,異議者更是五分屍、吊在樹上。那種情景,簡直是畜生才做得出來!等等,畜生?蝶衣想起自己曾說:「人才不是畜生,人比較高級。」那樣的話,不寒而慄。
不,不會的,( 難道全被心白說對? )不,我要證明,人們的確需要光明,而光明需要由發現光明的人去傳播!
蝶衣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初心不一樣。當初她是希望有越來越多人生活在光明中,而今日,她是希望借由自己給別人光明。
就在這變數齊發,混亂的當下,心白終於出現在蝶衣眼前。
「心白!!!」
自己唯一的傾訴對象、唯一互相理解的人、唯一能深刻對談的人。蝶衣三步並一步一個大跳耀撲到心白身上。心白一個搖晃,和蝶衣一起倒在地上。
「蝶衣,好久不見。」
「妳都去哪裡了?為什麼不來幫我?」
蝶衣滿臉眼淚地對心白抱怨。
「抱歉,我不就來幫你了嗎?」
「太慢了!」
蝶衣胡亂用袖子擦掉眼淚,憤憤地站起來,背對心白跺著右腳。
「太慢?什麼自私?已經有人要反叛你了嗎?」
「才不是!」
蝶衣回身,看見心白正徐徐站起,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妳還這麼悠閒!我都要煩惱死了!」
「喔?煩惱什麼?」
心白悠悠走到座椅前坐下,給自己到了一杯茶,也給蝶衣準備一杯。
「先坐下來喝口茶吧,你這麼急躁也沒好處。」
「恩…」
蝶衣被心白安定的氛圍安撫,也坐下吃口茶。
「所以,有什麼問題發生?」
「…我發現,光明黨變得和黃色政府很像。」
「喔?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繼續。」
「蛤?」
心白停頓,露出很驚訝的表情。心白挑這時候來,是覺得是時候勸阻已經動搖的蝶衣,沒想到對方還要繼續。
「妳是想成為第二個黃色政府嗎?」
「才不會呢!我的思想和他們才不一樣!才不會變得跟他們一樣!」
蝶衣再度激動起來。
「…但你已經發現你的光明黨變得與黃色政府一樣,你還不認錯停手?」
「我才沒有錯!」
這句話一脫口,兩人之間的氣氛降到冰點,就連蝶衣自己似乎也隱隱感到哪裡不對,但自己真的沒有想錯呀。
心白靜靜地放下茶杯,看進蝶衣的眼睛。是烏雲,與遠古時自己在神界掀起革命時的眼神很像,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確的。
心白閉起眼睛。看來失去記憶的另一個我,必須再度體認一次同樣的經歷,才能得到最終的清明。這也是,一種必然吧。
「好吧,我不阻止你。」
蝶衣一聽,喜出望外,以為心白終於要留下來幫助自己了。
「反之,我要告訴你我是誰。」
一陣靜默。心白這時候要告訴蝶衣她的真實身份,表示心白要與自己徹底分離,就是不贊同她、不幫助她的意思。
「妳就這麼無情?」
「不,正因為看重,所以我要離開。」
再度沈默。
「好吧,妳說吧。」
蝶衣愈發陰霾的臉沈著。
「很久以前,在一個名為神界的地方,有一個焚神發起革命。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狹隘和自大,使得革命最後失敗,他也失去重要的摯友及妻子。他的摯友為救他離開牢獄,從另一個時空把另一個他帶到這個時空,作為他的替身。摯友成功,卻也逝去,而他的妻子,則永遠與一顆星球綁在一起。後來,那個人一直待在作為他替身的另一個自己身邊。而終於在這一世,他想通一切。」
心白沒頭沒腦說了一個神話故事,就噤口不言了。
蝶衣遲遲等不到下文,只見心白一口喝淨茶。起身就要離開。
「心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會一直陪伴你,但你的路,只能你自己走。」
從此心白再沒出現。
___
光明黨最後因為內部人員的叛變而覆滅,蝶衣最後入獄。
在獄中,蝶衣一直在思考為何自己人會叛變,難道不認同自己的思想嗎?
直到垂垂老矣,她才真的明白,心白的話:
「人只能自救。」
阿阿,是的,終於在死前,她發現,自己當時能體會到光明真相是什麼,是因為靠自己走過該走的路。當自己以居高臨下的態度要 「 施捨 」給別人光明時,她就已經錯了。不承認錯誤,一錯再錯,忘記看清自己,不肯看清事實,這就是她無法救世的原因。雖然本就沒有人能夠救世。
人,只能自救。
蝶衣在牢房中最後一次閉上眼睛。
「你的下一世,我也會在。」
監獄門口,一名白衣女子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