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2018年看了《登月先鋒》我才了解,原來「尼爾.阿姆斯壯」(電影直呼為尼爾)不僅代表美國英雄的表面風光,他還是一位傷心欲絕的爸爸,曾因失去了寶貝女兒凱倫(出生2歲就因癌症去世)而深陷在悲痛中,更出於這樣的心理創傷,自此之後丟下妻兒不顧,成天把自己鎖進月球的追逐大業,排斥再度成為一位盡責父親。
《登月先鋒》不大書特書登上月球的事蹟有多麼波瀾壯闊,美國旗飄揚的畫面幾乎沒有,卻讓我們聽見尼爾的沉默寡言,掩藏了多少對女兒的思念。
01 【我想去上班了】
棺木正緩緩下降,齒輪聲響提醒尼爾,現實是那些泥土,沒有別的了。
凱倫過世後,尼爾最記得她髮梢的形狀,像流沙一樣柔軟,可以從指尖慢慢滑落。他撩撥手鍊上的白色串珠,上面刻著凱倫的名字,一顆珠子一個字母。時間才下午五點半,卻清晰可見月亮在樹梢上。認識的人都來了,大家小聲交談,都知道尼爾不喜歡社交場所,更別說在凱倫的追思會上。
尼爾緩步穿梭在人群中,細數桌上滿滿的菜餚,幾乎沒被誰動過。隔著紗門,小兒子從庭院走來,央求爸爸:「你要來陪我玩嗎?」
「我應該......我得去幫你媽媽了。」聽見尼爾回答,小兒子只好點點頭轉身走去。
尼爾垂頭沉思了半响,心口突如其來的疼痛,連忙踱步離開人群,轉進一間木工房,把桌上工作的筆記一本本闔上後,沿著椅身慢慢坐下。終於忍不住,他開始掩面哭泣......一陣傷心後,尼爾把手鍊收進抽屜。
隔日一早,珍妮才剛醒來,只見老公守在身旁不知有多久了。
「我想去上班了。」他說。
每個人面對傷心的反應不同,有些人需要時間沉澱,歷經排遣和消化後,可以慢慢回歸於正常生活,帶著結痂繼續前行。而有些人則和尼爾一樣,所謂「回去上班」突如其來的有些怪異,就在女兒追思會的隔日,像是不知道怎麼拿捏自己的情緒,需要靠紀律與規矩來逼迫自己忘卻傷心事,這樣很不健康,而且是會繼續生病的那種任性執傲。
如此一來,尼爾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們可以略知一二。他很愛很愛女兒,這無庸置疑,也正是因為他始終無法走出失去女兒的傷痛,放不過自己,最辛苦的反而是與他相處最親近的家人,尤其是妻子珍妮,必須要忍受尼爾往後都閉鎖在事業之中,不再理會也不照顧家庭的鴕鳥心態。
這種自私,連尼爾最好的朋友「艾德」都看不下去了,想勸勸他要多花時間和妻兒相處,卻碰了一鼻子灰......
不再願意花時間在妻兒身上,尼爾成為不顧家庭的失職父親
02 【只屬於自己的月夜】
艾略特駕駛的T-38飛機降落時墜毀,聽說當時起了大霧。
尼爾也去參加了朋友的追思會,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喚起失去女兒的傷痛,尖鉤子扎進心坎內,讓他感到十分不安與脆弱。
「我們能走了嗎?」尼爾走到珍妮身旁,她正弄著要端出去的茶水。
「嗯......現在還不行。待會客人走了,我想要幫忙瑪琳一下。我不想我們都走了,只留她一人來收拾這些。」尼爾聽了,若有所思的來回踱步,突然一聲不響推門離開。珍妮趕緊往外一看,只見尼爾把車開走,竟然丟下她一人。
追思會結束後,愛德夫婦幫忙載珍妮回家,在後座一路道歉的她,覺得非常丟臉難受。
「對不起,發生了離譜的事,居然要這樣麻煩你們。」珍妮無助地說。
「沒事的,珍妮。」愛德夫婦同聲回答。
「尼爾他......我們參加了很多的葬禮。尼爾有提起過我們的女兒凱倫嗎?」
「沒有。那他有跟你好好聊過嗎?」艾德反問。
「沒有,從來沒有。」珍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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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在單眼望遠鏡中,看來如此貼近。
「嘿,兄弟。」剛載珍妮回來的艾德走進尼爾家後院,靠近獨自觀察月亮的尼爾。
「今天你應該要陪在珍妮身邊,也需要多陪孩子玩,或哄他們睡覺。」艾德說。
尼爾放下望遠鏡,低頭不語。艾德繼續說:「像這樣的機會......」尼爾突然打斷艾德說話:「你覺得我站在自家後院裡,是想找人說話嗎?」
艾德聽了一臉疑惑:「你說什麼?」
「你覺得我站在這裡,是在等著誰來找我談話嗎?」尼爾瞅了艾德一眼後,舉起望遠鏡繼續望向那顆屬於他的月球,不再搭理艾德,艾德只好默默離開。
我看這段的時候覺得尼爾超XX。好啦,當然尼爾有自己的心路歷程,只是我覺得同樣是失去女兒的珍妮,比尼爾堅強,更顯得一位母親承擔起家庭的堅毅與偉大。
我想對尼爾而言,月球是一處可遙寄思念之情的應許之地。他一定常獨自對它說話,想念時就用望遠鏡看看它,就像是女兒還好好的一樣,被安放在夜空彼岸,直到有一天,他會親自踏過一行足印來到女兒身邊。
我們都知道尼爾最終成功踏上月球,卻無人能體會他當下的心境。身穿密不透風的太空服,小心翼翼漫步到月球的小西坑,那是隕石鑿出來的黑暗面,尼爾親手將凱倫的手鍊拋進裡面,除了傾訴無窮無盡的思念,也祈求弭平心裡孤獨寂寥的缺口。
無聲的月球與尼爾的寡言絕配,也許值此之際,他感受到了心中真正的安寧。
啾電影,我們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