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成人看的成長小說
這部上下冊的小說,乍看是一個平凡(窩囊)男人的成長史,如何從「可愛迷人男孩」到「迷途禿頭大叔」,最終在結尾找到人生價值。
唯獨不太一樣的是,故事主角在異國成長、身邊有少數族群的朋友,在這樣子的經驗身分,讓故事更能帶入議題:甚麼是少數?多數與少數非得要彼此競爭嗎?
同時,故事融入時事:埃及暴動、沙林毒氣事件、三一一地震、茉莉花革命,使得讀者能順理成章消化主角的成長史,好像就是能觸碰得到的人,分享一段精彩的成長經驗。
成長本來就是爛帳
— — 致失衡的歲月,代替已長成大人的我們,大聲向年輕的自己疾呼:「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畢竟,沒有人是在愛與呵護下長大的。長大後的我們,變成瘡痍的大叔/阿姨,納悶童真的自己到底在哪一步走上歪路,演變成現在的窘境。怪罪給過去或其他人非常容易,但是一點屁用都沒有。不如先問自己:
若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那我還要相信什麼。
人在社會群體,不斷對自我產生懷疑,擺盪在「多數派」與「少數派」的掙扎。人想融入社會,不想被社會孤立,想擠進多數派的一員。同時人想維持自我的獨立,不想在群體裡被抹滅,想證明自己少數派的一面。
男主角今橋步,一直認為自己屬於「多數派」,擁有其他人認為「好」、「正常」的條件,在家庭、學校、職場、愛情……都堪稱人生勝利組。相比之下,他的姊姊今橋貴子是怪胎,將自己主動丟向少數派,恨不得別人不認為她夠特立獨行。
兩種不同的人,成長過程都有不同的創傷。步忍受家庭的劇烈變化,即使外表顯得正常融入社會;貴子一直在找能讓自己「相信」的東西,就在以為找到的時候,「神木」的陰影卻不放過她。
就在跨入三十歲關頭的時候有不同的結局。貴子比步更相信自己,步反而在丟失多數派認可的條件後,對未來感到迷惘。
貴子要步去尋找「相信」,步才回憶到童年,有一句超越語言、種族、性別……任何隔閡的句子。是兩個男孩創造的一句「莎拉巴!」瓦解多數派與少數派的論戰。
人生就像一盒蠟筆
少數派與多數派的論戰,作者用幼稚園小朋友的交換蠟筆顏色遊戲,直接做示範。
遊戲規則:大家彼此可以互相交換顏色,來蒐集自己喜愛的顏色。
但是,大家對於誰該擁有甚麼顏色,有既定的潛規則。受大家喜愛的男孩,應該擁有最多的藍色;受大家喜愛的女孩,應該擁有最多的粉紅色。
縱使能擁有什麼顏色,都是個人的自由,一個人覺得「綠色」最能代表自己,也是自己的選擇,但是,只有「藍色」、「粉紅色」會受到大家的認可。藍色、粉紅色能被大家推舉為多數派,而選擇綠色的人淪為少數派。
簡單的小遊戲,就是社會的遊戲規則。
故事中,小時候的步還沒意識到,喜愛綠色的女孩會是所謂的「少數派」。
貓咪肛門的信念
「尋找相信」是小說的主軸,早在受人尊敬的矢田嬸,突然成為不知名宗教「沙特拉黃門大人」的傳教者橋段開始,作者埋下第一個任務線,觸發貴子未來找到相信的事物,進而影響迷惘的步。
矢田嬸把每個迷途的人帶到沙特拉黃門大人的壇位前,讓大家供奉膜拜,甚至到後來能籌錢蓋豪華的祠堂。最後沙特拉黃門大人的身世揭曉:是褐色虎斑貓肛門的英文而已,堪稱世上完美的惡作劇。縱使大家膜拜的神是貓肛門,也不會抹消大家心靈得到撫慰的事實吧。
既然如此,人們到底是被甚麼撫慰?從甚麼得到力量?溫馨的惡作劇,同時也是作者的反問。
作者對於矢田嬸角色的些設計,聯想到千年女優的情節。一開始矢田嬸給讀者的印象是神祕卻可靠的女性,直到尋找矢田嬸遺書的橋段,才揭露矢田嬸這個角色的過去。年輕時與不知名的男人僅用一頁英文字典,剛好就是「相信」,然而影響了矢田嬸的後半生。
矢田嬸用一輩子奉行簡單的一個單字,就像《千年女優》為了愛一樣,最後認知到愛的不是男人的影子,而是單純相信追隨信念的自己。
轉眼間,步自己已經成為禿頭大叔,不過,要找回自己相信的核心都不算太遲。
我是故事裡的神,換你玩尋找相信的遊戲
步翻開年少時期在書本劃線過的字句,告訴姊姊,他想要寫作,他找到相信了。而就在這個段落,隱藏在整個小說的第一人稱「我」,因為寫作的身分披露了作者的原型,第四道牆出現裂縫:
在這個故事裡,我成了真正的神。
我對此感到畏怯,也引以為恥。傳達這個故事的人只有身為作者的我,這點令我惶恐。我已弄不清楚什麼才是對的。
但我還是寫了,我不能不寫。
在不斷書寫的過程中,對錯與否已不再重要。因為我恍然想到,雖然我是這個故事的「神」,可要不要相信全憑讀者。那令我心安理得。
這是作者最後拋出對「相信」的問題。要每位手拿書的讀者,去尋找自己的「相信」吧。從矢田嬸流傳至今的遊戲,現在輪到「你」來完成了。
說完,書本差不多已闔上,眼睛看到的是真實世界,雖然不是小說的故事,卻可以是自己真正的故事。
我喜歡搜集日本近代文學、台灣歷史資料,寫小說寫累的時候,就換個口味來寫寫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