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有個形容詞:「齣頭很多」,意指人很愛搞些有的沒的。
這個形容詞完全可以套用在她身上。
猶記她剛確認懷孕時不斷各種哀嚎怎麼如此突然,過了兩小時突然說在計畫gender reveal party(當時我滿頭問號還去辜狗這是三小,原來是揭曉嬰兒性別派對)
我對母嬰話題一向漠不關心,在此之前完完全全不知道兩句話可以達成的事情,如何蔓生成一個派對。
想來也並不意外。畢竟春花是那種結婚嘴上說要簡單辦,卻連婚禮小物、探房禮、闖關、現場活動都以尾牙規格製作(並且抓我去當女工)的人。
身為一個懶到不行、盡可能不做雜事的人,我有時著實困惑有些人願意大費周章去籌辦一個結束後什麼都不會留下的活動的心情。
簡言之,價值觀不同。然而這說法有點偷懶,而我就是很想知道為什麼。
派對前兩天,望露突然被抓去做道具佈置,在南部的我更問號了,佈置什麼?不就是大家齊聚一堂吃吃喝喝猜小孩性別嗎?
胎夢
幾年前我夢過一對夫妻好友來找我,太太將一隻幼鼠交代給我,說他們夫妻倆要遠行,拜託我照顧一天。我二話不說答應了,照顧幼鼠有什麼難的?
我錯得離譜。夢中我被幼鼠搞得筋疲力盡,他仍電力滿點。
夢境最後,還不到半天我便打電話給好友求救,「你們來接他回去吧,我實在沒有辦法。」
向好友說這夢境時,她只是笑笑。兩個月後才知道,當時她已有孕。
看起來那似乎就是胎夢。
最近我夢到一個小男孩,正在鬧彆扭。夢中我應與男孩感情頗深,但我並不是一到夢裡就成個慈母型人物,只是焦躁,你到底要怎樣,講清楚行不行?
而後有個第三者告訴我,「他知道妳不是他媽媽,終究不會待他如親生。」
醒來第一個念頭:春花懷的是男孩吧。
揭曉
派對當天,開始之前我先到場幫忙,看著專人送來滿桌茶點外燴、佈置用的彩帶氣球、要當成賓客伴手禮的糖果,覺得自己三觀又被刷新一次。
春花朋友陸續到來,攜家帶眷,很多孩子。我感覺自己身處一個相當陌生的世界,不過說起來,那對多數我輩而言,實是一條理所當然的進路。
結婚,生幾個孩子,買車,置產。
如同在我身邊唧唧喳喳的望露,如今她還沒徹底走進那個世界,但也在牛棚暖身很久了;如若好友之間選擇了截然不同的路途,關係究竟會疏離或更緊密呢?
春花幾個朋友,生了孩子依舊非常好笑。我覺得很好。好像有些人當了父母後,可能疲累、或者責任感的因素,幽默感一點一滴被生活給腐蝕,將人雕塑成一個嚴肅而又對孩子充滿期待的模樣。
春花安排了好幾種遊戲跟活動(!)徹底令我始料未及,居然為了寶寶性別派對可以有這麼多花樣。就連最後揭曉性別,還特地來了一個精緻的翻糖蛋糕,一切開便湧出大量綠色小圓糖。
意思是男生。
想想我胎夢挺準的。反正只要不是我懷孕,都很值得開心。
樂子
揭曉性別後我先離開趕往一個講座,從尿布肚圍抱小孩突然跳到探索人有多粗暴就有多神聖,恍如隔世。
方才在派對上,感覺最快樂的除了春花,就是那些已經當媽媽的朋友們。
冷不防想起母親操勞身影與老是憂心忡忡的面容,她一定是因為把所有責任都往身上背,到處找錢找資源,卻失去為自己找樂子的能力,長達二十多年。
我想「齣頭很多」終究不是一個負面的形容詞,甚至那應該是一份生命的餽贈、一種能力,得以在無可逃避的壓力來襲時還能保有一點自由或者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