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呼呼的暖冬時刻｜回家路上（下）

雖然嘉俊沒有活過真正刺骨的寒冬，但也清楚感到今年的冬天完全不冷。

一清醒過來，他立即想起今天要做的直播。材料工具甚至流程都準備好了。其實行外人未必知道，但做網上直播的，無論是打電玩還是甚麼，又怎可不事前想好整個次序呢。

空無一人的家，母親的鑰匙還放在茶几上。她去旅行一向習慣不帶鑰匙，要他幫她開門。預計她今晚半夜左右回來，嘉俊冷笑了一下，已經預算到她是挽著幾大袋衣服回來。

如果沒有記錯，她已是一年內第三次去巴黎了。嘉俊這個年紀的男生，總是充滿幻想。「肯定是在那邊有個男人吧。」他時常想。

他到樓下商場買午餐，一出門才發現天氣真得是暖和得很，他穿著一件短袖T-shirt加一件外套，十二月下旬走在大街上，竟然完全不覺得冷。

「欸，是明天吧。」他拿了電話出來看。

聽說歐洲那邊倒是出奇地冷。母親沒有常常向他報告行程，但偶爾傳來的相片，看得出她被衣物包得厚厚的，還化了平常不會化的妝。

明天祖父就要離開了。其實他並不關心他甚麼時候回英國，只是腦海突然想到而已。就和母親的旅程一樣，它們都像是遠處的事。

只是隔著半個地球，為甚麼一邊是冷得下雪一樣，另一邊是毫無寒意？他感到那不是他的世界。

他只買了個輕便的麵做午飯，因為要留肚子做黃昏的直播。一向是靠打電腦遊戲娛賓的他，看到自己已經累積了一堆支持者，又想擴闊一下其他的範疇，決定今年冬至開一個直播，拍著他一個人吃火鍋的場面。

他是以「冬至的一個人晚餐」做宣傳的。這些年在做直播的──當然指的是兒童適宜的──好像都要強調一下自己是個單身漢，彷彿觀眾會同情似的。他想，經過今晚，會多數十個支持者也說不定。

因為第一次在房間以外直播，他吃過飯後不久就開始準備了。他拿鏡頭試了又試，找尋一個最好的角度和光線組合，隨便開著的新聞在播。

「是七十年來第二熱的冬至。」他抬頭看了一看，又重新專注在自己的表演上。

天已變暗，他在準備要用的水時，突然想起剛才可笑的事。那是他扭開遊戲機的時候，冒起的一個想法，「我這樣玩個一小時，耗的電足夠令地球再熱一些嗎？」他想。「但或者變得暖和後，水會更快沸騰吧，這樣就又節省一些電力了。」

「那麼載著那些來來去去的旅客的飛機，燃料是不是又能省一些呢。」他意思是那些旅客在全球暖化上的責任可能就會因此降低。嘉俊想到旅客一定是有原因的，是他自己不為意而已。

他小心放下水，抖擻了精神，把劇本在心裏重演了一次，先做甚麼再做甚麼，時間差不多了。

他打開鏡頭和電話，等待一個又一個的觀眾加入。人數暫時比他想像中來得少，可能是要和家人吃飯吧。

「讓我看看……大家好，我們再等一會吧。」然後他隨便閒聊了一下，又介紹桌上的一些食材。

「好。哈囉！各位大家好。」他換了個聲調。「歡迎各位來陪我過這個冬至，來陪我吃這個──單人的火鍋！──哇，對了，說起來今天實在是很暖呢。我剛才想到啊，這樣熱的冬天，真的是消減了我們這些單身狗的寂寞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