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凋不知該如何形容這條蛇的大小,畢竟他並沒有看過多少世上最大的東西,他只能說,這條蛇幾乎占滿了整個石室空間,但石壁間仍留有空隙,牠的身軀是他的好幾萬倍大,幸好他們之間仍距離遙遠,否則這條蛇只要彈起身體一暴衝,雲青凋都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被牠一口吞了,完全沒有逃走的機會,甚至還不夠牠塞牙縫。
蛇似乎通體雪白,但在昏暗石室之間,受到火光的照映,全身麟甲呈現黯淡之色,牠的頸部兩旁各有一條深色的肉翅,整條蛇正趴在地面上盤起身體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一座拱起來的丘陵大山,巨大的蛇頭就埋在盤起的身軀中央。
怎麼會有一條這麼大的白蛇在這裡?雲青凋驚駭不已,心臟「碰碰碰」的跳個不停,然而他再定睛瞧去,就見白蛇的眉心有一條長形印記,於是他認出來了!這條巨蛇是何平野!
只是,他怎麼化為原形了?還趴在這裡一動不動?何平野化為完全的大蛇後,顯得比半獸人時的樣子更巨大了,下半身比當時所見更粗了好幾百倍、更長了好幾千倍。
既然知道這條巨蛇是誰,雲青凋反而不害怕了,只是他擔心何平野的狀態,他從來沒有見過何平野如此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的樣子,於是他開口問道:「小野,是你嗎?你怎麼了?你不會死了吧?還活著的話,就出個聲啊!」
雲青凋又叫了幾聲,許是大蛇受到他聲音的干擾了,牠的身體開始緩緩地划動了起來,從盤著的型態慢慢伸直,摩擦在地面上發出很沉悶的沙沙聲,聽在耳裡叫人感到一陣窒息。但大蛇還是對雲青凋的呼喊沒什麼反應,牠的頭部只是從逐漸伸展的身軀稍微挪了出來,並吐了吐又長又大的鮮紅蛇信,發出很沙啞的「嘶嘶」聲,聽起來甚是讓人有壓迫感。
雲青凋突然感到一陣不安,同時也相當疑惑,為什麼何平野會對他的問話毫無反應,彷彿突然聽不懂人話似的?因此他遲疑了一下,便邁開步子,漸漸朝大蛇靠近。豈料大蛇突然像受到什麼刺激一般,牠的上半身猛然立了起來,不停地「嘶嘶嘶」的吐著蛇信,雙眼睜大,金瞳一瞬間變得猙獰可怖。雲青凋被牠嚇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然而他仍一邊喊著:「小野,是我!我是青凋,你不認得我了嗎?」
可是大蛇根本完全聽不進雲青凋言語,牠長長的頸子往後縮了起來,隨即頭部就往前彈出,並張開血盆大口,直衝雲青凋而來。雲青凋見牠縮起後頸便早已防備,此時見牠衝來,便抓著火把趕緊往旁跳開。大蛇撲了個空,頭部雖沒撞上石壁,但身體扭動的一個慣性卻使牠的尾巴往旁一甩,硬是把石壁甩裂了一處,地面也被敲碎了一塊,整個石室彷彿天搖地動起來,一瞬間頭頂的石天花板也裂了幾處,撲朔朔地落下塵土。
大蛇一擊未成,便又縮起後頸,對準雲青凋所在方向再次襲來。幸好雲青凋的身手大有長進,已不似先前那樣容易被猛獸撞擊的衝擊力道掀飛,大蛇衝過來的幾次襲擊間,雲青凋都能以輕巧的跳躍避開危機,既不被大蛇的尾巴掃中,拍碎在石壁上成一灘血沫,也未被大蛇的身軀壓成一團爛泥,甚至還堪堪避過大蛇的張口吞噬。大蛇由於身軀過於龐大,機動性顯然不是太好,所以雲青凋總是能鑽進牠的攻擊死角躲開牠,然而雲青凋也察覺了,接連幾個閃躲跳躍下來,自己已引得大蛇頻頻甩尾打到石壁和地面,石室動靜變得相當劇烈,雲青凋感到情況甚為不妙,何平野貌似神智不清,並且脾氣非常暴躁,再這樣下去,石室塌了不打緊,恐怕連前方整個他們居住的洞穴都要垮下來,到時不僅他沒命了,連何平野也可能被壓死,於是雲青凋在一次翻滾到石室門口而大蛇也尚未襲來的空檔,看見出路未被堵死,就趕緊瞅準時機逃出石室,免得繼續刺激大蛇。
當他跑出石室之後,大蛇又在裡面鬧騰了一會兒,把石室震得「碰碰」響,過了好久才漸漸停了下來。
雲青凋驚魂不定地跑回原先他和何平野居住的洞穴,一口氣不停地狂奔,等到安全之後,他感覺自己渾身都快要軟了。於是雲青凋一直等到自己緩過氣來,才慢慢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之後,他疑惑著,何平野不是不吃人嗎?尤其他說過並不吃他的呀?怎麼剛剛卻要一口吞掉他?接著他想到,何平野現在不是人形,他並沒有帶食物,或許他是餓了也說不定,所以雲青凋想,自己應該給何平野帶些乾肉,可是他又怕何平野再被他刺激,又暴衝了起來。
該怎麼辦才好呢?
最終,雲青凋還是帶著他認為數量足夠過冬的乾肉,再次悄悄來到甬道後的石室,這次,他不敢再貿然探入,而是先躲在石壁後,稍微探頭觀察石室內部的情形。
此時,巨蛇已經靜止不動了,雲青凋意外地看見,何平野已經化成了半獸人,他披頭散髮,光裸著上半身,靜靜地抱著自己又長又大的下半身,下半身又盤了起來,一圈一圈的彷彿一團蛇肉形成的窩。
雲青凋看不清何平野的表情,不確定他到底清不清醒,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試探道:「小野,是我,我是青凋。你回答我一聲好嗎?」
可是何平野依舊沒有理會他,雲青凋想,他現在既然是半人形態,樣子也沒有適才那麼巨大了,應該不會再張口要吃他了吧?因此雲青凋慢慢地走到何平野面前,一邊把乾肉放到他身邊,一邊觀察著他。何平野雙眼是睜開的,並不像睡著的樣子,可是他的目光卻並未聚焦,雲青凋不知他在看著什麼不知名的遠處,於是便伸手到他眼前揮了揮,想知道他究竟看不看得見。未料何平野又突然暴起,他狂躁地呼嘯一聲,張口露出可怕的毒牙,尤其上下牙口間的四支,更是尖銳無比;他臉上神情忽然間又變得憤怒異常,猶如惡鬼般,一下就用雙手掐住了雲青凋瘦小的身子把他提了起來,同時下半身也盤了過來。
雲青凋再次被他的瞬間發難嚇了一大跳,然而這次要逃卻是完全來不及了,因為他距離何平野太近了!於是他立刻被何平野纏得快窒息了,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的一瞬,他艱難地開口喊道:「小野……我是青凋……你放手……我要被你殺了……」
雲青凋喊叫的聲音嘶啞,可何平野卻忽然像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一般,他的動作陡然停了下來,用雙手把雲青凋抓到面前,臉湊過去在雲青凋身上探了探,在他的脖頸間又聞又蹭,像是在感覺什麼他覺得熟悉的物件。雲青凋感受到何平野靠了上來,幾近零距離地擁抱住他,不由得心下一陣彆扭,他從來沒有跟娘親、哥哥以外的人這麼肌膚相觸過。何平野光裸的肌膚甚是滑嫩,帶著陣陣冷香,寒涼無比,雲青凋便冷得哆嗦了起來,尤其他看到何平野不著一縷的上身,平坦胸膛上兩朵粉嫩的紅梅,更是羞得滿臉通紅。
隨後,何平野大手一鬆,長長的蛇身也放開了對雲青凋的桎梏,雲青凋便馬上跌到地上,撫著胸口大聲咳嗽不止。
最終,何平野還是沒有清醒過來,他又把自己埋進蛇肉窩中,漸漸靜止不動了。雲青凋見喚不醒他,便趕快逃走了,以免何平野又要暴起傷人,到時可能就沒前兩次這麼幸運了。
臨走前,雲青凋將自己的毛皮外衣脫下,蓋住何平野赤裸的上半身。
之後,直到冬去春來,雲青凋都不敢再去甬道後的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