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結廬山水的夢想成真
二O二O年四月,為了尋找大畫室,第一次走進露台,看到無敵的視野——遠處是狀似元寶的新社,大甲溪從山腳蜿蜒而過,兩山交界緊鄰荒溪的公路上,火柴盒小汽車移動著,啊,那是中橫,層層山巒左右環抱,原生林有二三木屋錯落,一二南洋杉聳立,寬廣的露台右倚五葉松,左臨肖楠,山景第一排,視野遼闊⋯⋯
從「那神奇的一刻」開始,這一年,陷入了一個身不由己的漩渦,生活重心全繞著這個露台轉,宛如童話中穿上紅舞鞋的女孩,停不下來,高強度工作,不眠不休,存青全力相挺,兩人三腳合作無間,直到完全擁有這間有三十年歷史的原木木屋(Log house)-命名為抱雲齋山居,腳步才慢下來,虛脫,筋疲力盡。
一晚,難得閒暇,坐在露台的台灣檜木躺椅上,望著屋簷木柱框出來的山景,樹梢,月影,燈火,雲煙,如一座流動的山林屏風,撲面而來,忽然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很喜歡日式建築的「緣側」空間,意譯為緣廊,是室內和戶外的交界空間,隨意坐臥起居,看景,發呆,聊天。
當時,剛結束長達三年的環球旅行不久,努力在故鄉安身立命,在那座有三百年歷史的茅屋,與深邃的文明對話,體認到擁有冰島諺語所謂「命定狂熱」(Doom Eager),對某樣事物有不計代價不問辛苦的狂熱,這是天命,不再猶疑,決心實踐「讀書、思考、旅行、創作」的理想,滴水穿石。
二十年一瞬,創作除了文學,又加上藝術,歲月如流,那間茅屋早已淹沒在記憶甬道,今夜忽然冒出,終於明白-為何只到這露台五分鐘,木屋都沒踏入一步,看到景觀,不顧一切想要在此安居,原來潛意識裡,埋藏一個結廬山水的夢想。
山水畫迴盪宇宙靈氣
北宋山水畫重視寫生,畫家在大自然長期觀察體會,才能畫出讓觀者如親臨其地的「臥遊」山水。郭熙在《林泉高致》闡述山水畫的創作和欣賞原理說:
世之篤論,謂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遊者,有可居者,畫凡至此,皆入妙品;但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遊之為得。何者?觀今山川,地占數百里,可游可居之處,十無三四,而必取可居可游之品。君子之所以渴慕林泉者,正謂此佳處故也。故畫者當以此意造,而鑒者又當以此意窮之。此之謂不失其本意。
郭熙談山水畫的焦點,如同今日國家公園的觀景台,在可以極目遠眺的地理位置,安排涼亭閣樓,讓觀者可游可居,達到澄懷觀道的審美境界,澄懷是挖掘心靈美的泉源,體現自由充沛的自我,觀道是以審美的眼光感受大千世界,一樹一石,一山一水,莫不迴盪著形而上的宇宙靈氣,物我兩忘,情景交融。
山水畫以涼亭閣樓點景,構成畫意,形成景趣。如果,結廬山水,山在天開圖畫即江山,置身畫中,如何?
山居坐擁無敵視野
抱雲齋山居位於東勢,背倚陡峭山脈,丘陵層層隨地勢向大甲溪傾斜,大甲溪是台灣特有的荒溪型溪谷,河流湍急水道窄,沿岸的河階平原卻十分寬廣,露台地點得天獨厚,一眼望去,沒有任何遮擋,俯瞰山林原野,平視風起雲湧,正是澄懷觀道的好所在。
突發奇想,搜尋山水巨作,發現
燕文貴的〈江山樓觀圖卷〉,橫式長卷的全景式構圖,恰恰可以借用來表現山居蓊鬱秀麗的副熱帶島嶼景觀。〈江山樓觀圖卷〉卷首描繪長江兩岸初雪,漁人行旅,〈山居台觀圖卷〉可換為大甲溪初夏,農人栽種;畫卷中段為湖泊,殿宇隱約現於煙雲,可改成連綿丘陵,茂林疏密;卷末為全卷最高峰,重重山脈包圍,樓觀民居隱藏在山坳處,瀑布奔流而下,可轉為雪山山脈,山居露台突出山壁,兩人品茗。
《江山樓觀圖》北宋畫家燕文貴,絹本設色山水畫,現藏於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寫作此文時,剛好在台北故宮展出,大飽眼福,喜不自勝。
只是想一想,還沒動筆,置身360度3D的實景山水畫一整年,四季,二十四節氣,晨昏,甚至分秒就有無窮的變化,記得冬夜,雨淅淅瀝瀝下,大甲溪的水氣上升凝結,濃霧無聲席捲而來,走出一樓畫室,肖楠的針葉幾乎看不到,整個世界都靜止了,迷霧森林,神秘迷離。
半山抱雲流動長卷
說到雲霧,郭熙〈早春圖〉的雲是薄霧,李唐的〈萬壑松風〉有卷雲,山居的海拔大約六百公尺,在中央山脈和台中盆地之間,雨量充沛,一下雨,雲就從大甲溪邊的山脈升起,聚集山間靈氣,與黃山壯闊的雲海相比,山居的雲,清靈,變幻莫測。
有天,天色初暗,烏雲密佈,眼前整個天空成為水墨渲染的動態水缸,黑白灰,層次豐富多彩,雲的造型超越具象和抽象的界定,走遍天涯也不曾見過,只能驚嘆。
站在結廬山居的夢想起點,什麼也不想做,哪裡也不想去,只想,靜靜的,生活。
最後,以鍾愛的訪客做為結尾,天氣晴朗,在後山樹梢結巢的大冠鳩會隨著氣流在山谷間翱翔,啾啾鳴叫,有時飛得很近,彷彿伸手可及,大冠鷲大多結伴,至少兩隻,最多一次看到五隻,兩隻大的,三隻小的,在天空畫下無形的迴旋曲線,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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