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也真奇怪,義大利的麵還真好吃。只不過才跨過一道國境線,麵就突然難以相信地變難吃了。所謂國境還真是個奇怪的東西。於是從鄰國一回到義大利,每次都重新深深感覺到「啊,說到義大利,麵還真好吃啊。」我覺得,這種「重新深深」感覺到的每一件事,好像一一逐漸組成我們人生的骨架似的。——《村上收音機》
五月開始,因為疫情,好像為了生理上的安全,突然能夠忍耐很多事。
像是那雙被酒精過度清潔到乾巴巴的雙手;線上活動裡,隔著螢幕,仍然要搬出最熱情的笑容面對眼前關閉的鏡頭們;不能外食的日子裡,試著在週而復始的下廚日常裡創造一些驚奇時刻;數著累積的稿件,力不從心的在家裡敲打鍵盤,家裡亦混雜著成員們各種線上活動的聲響。
說實話,回望這兩個多月,我都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重新踏進咖啡店,一如往常的點了一杯淺焙咖啡,坐在同樣的位置,敲打著鍵盤。
不過才兩個月的光景,熟悉的場景裡坐著熟悉的人,卻總覺得每個人多了一絲不熟悉的氣味地再次踏上這個地方。
隨手翻了村上的《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一本由村上春樹和太太共同完成的影像、文字旅遊小品創作,書寫的是他們前往蘇格蘭、愛爾蘭——威士忌家鄉——的感受和見聞。短短15分鐘,就這樣走一遭那個混雜海的味道、木桶味、泥煤氣息,有著複雜氣息的歐洲國家。
村上在類似前言說著,「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我只要默默伸出酒杯,你只要接過去安靜地送進喉嚨裡去,只要這樣應該就成了。但是我們的語言終究是語言,非常遺憾,我們住在只有語言的世界。」
當從不喝威士忌那般的烈酒的我正從閱讀裡感受遺憾時,沒多久,老闆送上了那杯我心心念念的手沖咖啡。
淺焙咖啡是很有魅力的。我總喜歡在咖啡熱的時候,嗅吸咖啡香氣,再啜飲一小口。然後由熱喝到溫涼,從瀰滿的咖啡香氣,過渡到像在品茶一般的享受著手中的那杯富有層次的深沉琥珀色飲品。
店裡的常客陸續進來,向老闆問好,雖然都坐在熟悉的位子上,總覺得看起來有了一些不一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樣描述。常客A汗流浹背的背著網球拍走進咖啡店,「剛剛去打網球啦。趁現在要多打一些啊,不然誰知道什麼時候又不能打了。」老闆笑著點點頭,「一樣一杯冰美式嗎?」他揮手示意,坐在同樣那個窗邊的位子上,輕輕摸了摸桌上的貓咪。牠瞅了常客一眼,靜靜趴回原位。貓也都記得。
在重新深深的感受到咖啡香氣還有重新拾取一些自我的時刻時,我看見了村上繼續寫道,「不過也有例外。在僅有的幸福瞬間,我們的語言,真的可以變成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