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過世的外婆曾說,我們家這一里是被雨神保庇的地方。
從我家走到鎮上的小學,大概需要三十分鐘左右。每當我踏出學校大門,看見頭頂烏雲密布,我的心情就跟著鬱卒起來。因為此時我家附近一定正下著雨。如果踏出校門時已經開始飄雨,我的眉頭便會皺成一團。這時候我家必定是被雨水瘋狂轟炸,而不論我撐不撐傘,都逃不過全身濕透的命運,一進家門就會被我媽拎著丟進浴室。
鎮上的大人們對下雨天早已習以為常,務農人家看到雨水更是歡欣鼓舞。但對我們這些小孩子來說,落大雨就代表著不能在操場踢球,也不能騎腳踏車去榕樹下吃冰,所以大家都討厭下雨。
我那念初中的堂哥,有一天帶著他的國文課本來我家罰寫。我媽問他怎麼被老師罰?他賭氣地說,今天上的課文是琦君的〈下雨天,真好〉,他在講臺下忍不住嘟噥「好個鳥蛋」,結果被耳尖的老師聽到,要他抄課文三遍。我爸一邊笑,一邊叮囑我以後上課不要亂講話,免得跟堂哥一樣被罰。
不只是這個叫作琦君的作家喜歡下雨天,全鎮的人都知道,有個怪人總是喜歡在雨天出沒。
每逢下雨的日子,學校警衛室旁的遮雨棚底下都會坐著一個衣衫破爛,戴著斗笠,身邊放著幾把紙傘的男人。大家私底下都叫他「雨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