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垃圾桶裡那具苟延的軀體,想起稍早,眾人還圍繞著將牠寵溺,這場乏人出席的喪禮,更顯得淒涼。最近一篇關於寵物盲盒的報導,讓我憶起這件小學時的黃金鼠憾事。
那隻可愛的「小東西」
A的寵物黃金鼠是班上的小小偶像。下課鐘響,A的桌邊圍聚人群,同學們期盼分得可愛療癒的能量,以輕撫、餵食、擁抱,為小小的牠奉上萬千寵愛,此刻的牠被視同珍寶。連難得的戶外體育課都不例外;A悄悄將牠放入口袋,想讓牠一塊享受放風的喜悅。
但發現時,牠已從A的口袋脫逃無蹤。
我陪著A回操場探找,焦急的來回繞著跑道、球場與遊樂區,不一會便在急促的腳陣中發現牠。下課的人潮將牠輾過,連內臟都被擠壓而出。A趕忙將牠捧於掌心,我隨著A的步伐前進,卻不是回到教室,而是來到最鄰近的垃圾桶。A一張手,牠便掉入桶內。畫面之震撼,我語無倫次問著保健室、獸醫之類的。
「牠才30塊而已啊。」A淡淡地說。
這番論述堵住了我的嘴,即便只是小學生,也明白找獸醫可不只三天的零用錢。僵持不久,誰也不忍將目光長久停留於牠殘破的身體,我們便草草趕回教室上課。我跟A都再也沒提起過那天的事。
物種齊全的貨架
在當年的校園裡,福利社花十幾塊錢能買到整盒蟬寶寶、園遊會的攤販將可愛的小雞當作贈品,皆是平凡日常;年幼的孩子眼中,這些渺小的生命體,已被包裝成可任意玩弄,壞掉再買的商品,我們甚至不曾為此背負罪惡感;課堂中更從來沒教導過我們關於關於道德的基準,或是生命的價值,只要我們做個好人,別去危害社會。
長大後才了解,當時學習的「好人學」是要我們做個乖巧順從的齒輪,不去質疑現存的規則,專注推動市場的運轉,才是優質的社會人。
教育工廠中產出的我們學會算計成本、權衡損益,卻往往不足資源成為當年的攤商,而是成為他們手中的小小商品,被拆解、分等、標價、上貨架;有人樂於被物化為限量商品,有人則被貶為毫無價值的社會累贅,有人宣稱這是適者生存的法則,然後手牽著手,一同走入市場叢林,化做零件燃燒生命,在競爭廝殺中獲取溫飽,待物盡其用後,汰換新一批的貨品,而無人聞問報廢物的歸屬。
憶起那隻葬於垃圾桶的黃金鼠,對牠的名字、觸感、花色皆已模糊不可考,唯獨價格,深深刻於腦海,那是我曾經賤賣良知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