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是我家的祖先,大家都住在一起嗎?」豫謙問。「但過去幾代已經死掉的少說也有好幾百人吧!怎麼有空間容納這些人?」
「嘿……這個你到時候就知道了。」雷楓的話聽起來像是在等著看好戲似的。
話音剛落,兩人抵達了活動中心的報到處。報到手續就像大學新生入學一樣,豫謙這時才知道,在沒出什麼大型意外的情況下,台灣每天也是有好幾百個人死去,這裡的人等一下都會被送到「新亡區」去等待,等一年後合爐,正式成為「祖先」的一員。
辦完了報到手續,跟其他人比起來,豫謙的手中只多了一張工作證,上面除了大頭照跟姓名之外,職稱上還寫著「社區巡查員」五個字。
「巡查員……學姐你說的工作就是這個嗎?」豫謙問。「這不是管區在做的事嗎?」
「嗯.....其實更像里長伯,哈哈,簡單來說就是幫忙維持這個世界的秩序而已,在這裡的人們會遇到的問題也是很多的哦,」雷楓說,「我們的工作就是幫這裡的住民們解決問題。」
豫謙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了,但表情卻看出了他的困惑,豫謙心裡並不清楚,人都死了還能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呢?
雷楓接著道:「人死後也還是人,至少絕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生前習慣的事情光靠死亡是改變不了的,能夠住在這裡的人雖然沒有做過什麼最大惡極的事,但也絕非每個人都是善良無比的人。不過……這個世界能像這樣穩定地運作,也都是託了人們的習慣的福。」
「習慣?」
「你再來就會知道了。逐一說破的話你很快就會覺得這裡很無聊了。」雷楓微笑道。忽然間,雷楓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話說……」
「嗯?」
「你還挺冷靜的呢。」
「冷靜?」
「是啊,你看看其他人。」
豫謙放眼看去,上百個這些跟自己同一「梯次」的人,在得知自己死亡的時候,絕大部分的臉上的確不是帶著什麼好表情,哭泣著的人、癱坐在地的人、嘆著氣的人、不安的人,每個人接受事實的反應都不一樣,但自從雷楓告知自己已經死掉之後到現在,他依舊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反應才好,也許是自己比起別人遲鈍得多,還未真正的接受這個事實,又或許是一點也不重要。
「嗯……我現在感覺到的跟還活著的時候沒什麼不同,就像只是換了個環境生活而已,我分辨不出來差別在哪裡,總覺得硬是把生命界定出生或死忽然之間變得沒什麼意義了。」豫謙說。
「果然選上你是對的。」雷楓說,「其實來到這裡反而鬆了一口氣的也大有人在,但像你這樣的反而很少呢。」
「是嗎?」
「對啊,不過怎麼想都無所謂,能習慣這裡的生活最重要,」雷楓回道。「走吧,我先帶你去這一年你的要住的地方。」
「就是你說的新亡區吧?」豫謙再次確認道。
「嗯,你家人幫你準備的東西應該都先送過去了。」雷楓補充道。
「咦?準備什麼?我都死了他們要怎麼給我?」豫謙瞬時間疑惑了起來。
「當然是用燒的啊,」雷楓的語氣理所當然中又帶著一些不可思議,彷彿在說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值得一問的問題。「現在的年輕人逢年過節都沒有在做祭拜的嗎?啊……這麼說來倒是常常聽到老人家說很久沒見過孫子了……」
「常見也很恐怖吧……」豫謙不禁吐槽。「但這個......還真的是用燒的啊……哈……」他自言自語地說。
長大後便較少參與這些祭拜的事宜,當這些平時沒多想的民間習俗變成眼下要接受的事實時,豫謙只感到衝擊與些微的無語。燒香、燒紙錢這類的事,似乎是沒辦法用相信或不相信去決定它的意義的。會知道靠著把某些物件焚毀就能讓亡者收到這些東西,也都是透過上一輩人告訴我們的,其實說起來,自己也並不是認真的把它當作一回事。只是理智上壓根不相信的事,由於情感的作祟讓它成為信念,進而變成既定的事實而已。
「……總之,你今天先好好的休息一晚吧,工作明天再開始就好。……」雷楓說。沒聽見豫謙應聲,她回頭看了看,只看見豫謙一副出神的樣子在後面跟著。雷楓湊近道:「你有沒有在聽呀!」
「哦?」豫謙這才回過神來,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你可以再說一次嗎……」
「唉算了算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雷楓接著說:「喏,你看,前面那個社區就是新亡區了。」一路上說著說著,已經慢慢地可以看見前方的社區大樓。說來就是很普通的住宅大樓,遠遠的能看見入口處的大門與進進出出的居民們,上方橫寫著「新亡區」幾個大字,大門的後方有五棟外觀與格局看來一模一樣的大樓,把這個社區圍成了一個半圓狀,中間有座中庭,建築外圍繞著一圈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矮叢,從居住環境的上來說,作為一個將要生活一年的地方看上去算是很不錯的。
「這五棟從左到右是木、火、土、金、水,你就住在土棟。」雷楓補充道:「就是中間那棟。」豫謙點了點頭。
「咦?」越來越接近大門,豫謙這時看到了一個人。
「怎麼了?」雷楓問。
「她是……」這時,對方也看見了豫謙。
「豫謙……豫謙!」那人激動地叫著。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