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渭分明成逝水,西風逐去向蕭關。
因誰折柳為橫笛,馬上吹愁過萬山。
那喇嘛便是繼貝瑪之後受邀而來的桑滇。他不認得隆禧,正奇怪這華服秀麗少年怎麼一口流利藏語,索額圖父子見了隆禧卻驚呼一聲,趕忙起身出亭,在隆禧面前跪倒,口中道:「給純親王爺請安。」
隆禧微微一笑,並不叫起,踱步進了亭子,走到桑滇身旁,拿起那札木聶端詳,見上頭繃著蟒皮十分精貴,點頭將琴放下,說道:「喇嘛,我聽說,雪域有種種密不外傳的法門,我滿心仰慕,卻不知如何是好。你們達賴喇嘛這兩年與我三哥文殊皇帝有些不睦,我也不敢開口求他命人自雪域入京。喇嘛既已到京,不知是否願意讓我迎去王府?我定然好生供養,虛心求教。」
桑滇這才聽懂隆禧是當今汗弟,便笑道:「我上哪兒都一樣,可我是索額圖大人邀請入京,恐怕還得先問他的意思。」
隆禧聽桑滇不知輕重,微微一笑,回頭問跪在亭外的索額圖道:「索額圖,你怎麼說?」
索額圖萬萬料想不到自家私密被純親王看得一清二楚,正在滿心打鼓,聽隆禧不以為忤,連忙抬頭答道:「七爺看中桑滇喇嘛,是他的造化,阿哈自然好生送他進七王府。」
隆禧畢竟年少,血氣正盛,聽康熙說了索府許多古怪作為,總還不大相信有此等邪淫之事,好奇一起,心想不好回了王府還追問這些,索性在此開口,便笑道:「我說,你們父子玩得精巧,名堂卻都鎖在自家後園,忒煞小氣!」
索額圖聽隆禧來了興致,大喜過望,便道:「桑滇喇嘛到了王府,一定加倍奉承,七爺放心。」
隆禧又問道:「聽說西藏醫道特殊,不知有什麼給我開開眼界?」
索額圖和格爾芬互遞眼色,格爾芬便拿出一個精雕細琢沉香木匣子,低頭說道:「這是桑滇喇嘛調製的線香,能大開方便與智慧之門,經常點著,大有益於修法。」
隆禧上前一看,匣子裡是一隻黃色線香,與今日成德提過的催情迷魂香顏色不同,也不知是何作用,但他不信偌大一個人能因聞香而失操守,便取香交給桑滇,說道:「喇嘛,點起香來,我倒想瞧瞧,你如何為我大開方便與智慧之門。」
他在亭子邊角坐下,看幾名少女停了舞蹈後靜立水邊,逐一打量過去,個個臉頰暈紅,目光迷離,似乎都給下了藥,正暗自皺眉,卻不知怎的心念逐漸飄忽,札木聶樂音響起,幾名少女又隨琴音舞蹈起來,煙霧似的薄紗遮掩不住姣好身材,看著看著便覺得胸口彷彿火焰燃著,又覺身外景物變換,不知何時置身一座湖泊,湖畔是高低起伏青翠草原,遠方有戴雪高山,自己漂浮暖水當中,低頭卻見一個少女靠在胸前,緊閉雙眼,一頭長髮飄散水中,便問道:「你是誰?」
少女睜開雙眼,噙著水珠抬頭望來,彷彿出水蓮花,十足嬌艷,開口也是鶯鶯燕燕,卻說的是藏語:「我是卓瑪。聽說文殊皇帝尊貴的七弟來了,特別過來伺候。」
隆禧覺得四肢百骸在暖水中妥貼舒暢,心頭卻益發朦朧,便問道:「伺候什麼?」
卓瑪抬頭靠在他耳邊悄聲道:「無上瑜珈。」
隆禧閉上雙眼,彷彿迷霧中沉落湖底,耳中隱約聽見札木聶圓潤琴音,卓瑪言語卻忽遠忽近,十分模糊。他隱約知道事情不大對頭,卻捨不得睜眼一探究竟,就此醉倒在迷香和琴音的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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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禧一時大意,著了索額圖的道,成德雖在乾清宮與聞密旨,但他見識過純親王厲害心機,想來必能辦妥差事,並未白操閒心,滿心只記掛皇華驛其他聽聞,下值回府後便在謙牧堂坐等,好容易等到明珠回來,將秦松齡與那外官之事一五一十說了,明珠便笑道:「我知道萊陽知縣趙祥入京,只沒想到他還抱著一萬銀子要買門路。」
成德道:「他們若真找上梁汾,傳揚開來,豈不外人都要說我們收賄?」
明珠微笑道:「這名聲自然不能有,可那一萬銀子倒是不收白不收,否則有了用場卻沒銀子,終久辦不成事。」
成德一怔,說道:「自徐家那十萬銀子以來,阿瑪似乎又收了一些?」
明珠瞟他一眼,說道:「不為了你?救吳漢槎不用銀子?為將徐家兄弟扯進來,應承了偌大一套書,不用銀子?」
成德被明珠呵責,臉上一紅,低頭不語,明珠便道:「顧梁汾在這兒住著畢竟醒目,不如藉此時機,讓他搬到外城去,否則風聲傳到御前,咱可吃罪不起。這麼著,你先吩咐人將雨兒胡同楊子蓮那宅子收拾妥當,待顧梁汾拿銀票來找你,你便大方收了,安心應允,順便拿話暗示,讓他往那頭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