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鱔》
「死了?」靳若魚坐在案桌前驚訝的看著顏竹。
「是啊,奴婢今天早上才看見。」顏竹雙手捧著靳若魚日常要喝的藥膳湯,站在一旁讓顏梅試毒,嘴上還繪聲繪影的說著:「那條青竹絲就掛在樹梢上隨風晃蕩,幸好已經死了,否則那麼大一隻還不知道要嚇到多少人!」
「那妳膽子挺大的呀,還敢用手去拍看看,要我早跑了。」靳若魚拿著筆繪下日後要刺繡的圖樣。
「我要跑了那可不就白白浪費了一餐好吃的!」
「什麼好吃的?」靳若魚放下筆再換另外一種顏色繼續繪。
「蛇羹啊!那肉質鮮美味道可好吃了。」
「⋯⋯」就知道這吃貨七句離不開吃的!
顏梅試好毒之後忍無可忍的出聲趕人了:「試好了就放下湯快走,不知道姑娘怕那些東西嗎?」整天就知道吃。
「哦,姑娘真不試試?」顏竹走到一半還回過身來問了一句。
靳若魚趕緊搖頭。
「好吧⋯那我就一個人獨吞了!」
看著顏竹開心的走了,靳若魚看著顏梅一臉擔憂的問:「那個李大夫不會開那些東西給我當藥膳吧?」桌上還放著一碗藥膳湯呢。
顏梅連忙擺手說著:「不會不會,奴婢已經和李大夫說過姑娘的飲食習慣,李大夫是不會開那些東西的。」說著開始整理桌面。
「那就好。」拿起調羹靳若魚小口小口喝著湯,雖然要趁熱喝可是還是挺燙口的。
等湯喝完了靳若魚才想起什麼事來念著:「我剛才其實是要問什麼來著?」怎麼被顏竹那吃貨一攪和就忘記了。
顏梅眼觀鼻鼻觀心的開口:「姑娘是想問少主吧?」
「對呀,少主呢?」好像她想問的事和嚴成瀾有關。
「剛才藏劍山莊的人來找少主談事情呢。」顏梅回答完便問:「姑娘,這些圖樣要收在哪?」
靳若魚趕緊起身去找自己專門用來放圖樣的箱子。
顏梅低垂著眼眉暗暗鬆口氣,幸好姑娘沒再追問下去,否則她也不知道該將話題給繞到哪邊去。
言燁死在比武臺上的事眾人已經知曉,現在六卿宮的人正和藏劍山莊的人鬧,討著要公道、要說法。
這不兩撥人馬都一起找上門來了。
書房內,嚴成瀾身姿慵懶隨意的坐在主位上,兩邊座位各自坐滿了人,一邊藏劍山莊一邊則是六卿宮的人。
而嚴成瀾一個人面對著找上門來討說法的藏劍山莊和六卿宮的人依舊面不改色,甚至有些意興闌珊的隨意坐在高位上,彷彿是個神魔般俯視眾生百無聊賴地看著進屋的眾人們,打擾他陪小魚兒玩的人怎麼看都不順眼啊!
直到屋內吵嚷的聲音間歇嚴成瀾才緩緩開口問:「言燁沒立生死狀?」
「這怎麼可能!」藏劍山莊的人頓時不高興了:「我藏劍山莊怎麼可能出此紕漏。」說罷還忿忿地將言燁的生死狀拿了出來。
嚴成瀾看也不看,抬手一指,指向六卿宮的副宮主:「諸位還有何話可說?」
六卿宮副宮主,言岷瞪著那張生死狀氣得咬牙吹鬍子,「老朽自然知道宮主有立下生死狀,可比武場上嚴少主分明能點到為止,為何還要痛下殺手?」
「本少主年輕,在力道上自然不好拿捏分寸,再說,生死狀已立生死自是不論,諸位此舉實在有失公允。」最後一句話是對藏劍山莊的人說。
真是笑話,都簽下生死狀了被打死還有臉來討說法,既然怕死就別上場不就得了!
「姓嚴的,別敬酒不吃硬要吃罰酒!」言岷一拍椅子手把就站了起來。
嚴成瀾微微側身隻手撐著側臉,偏頭看著言岷,唇角微勾問道:「那麼諸位意欲如何?」
宮主打不贏就派副宮主出馬,這六卿宮的人的腦袋真沒問題?
言岷看了看眾人說道:「只要你嚴府的人退賽一切都好談。」
「哦?」嚴成瀾再慵懶轉頭看向藏劍山莊的人問:「你們也默認?」
藏劍山莊的人全都左顧右盼或者低下頭不去接話,這就算是默認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嚴成瀾笑意加深了許多,他放下手緩緩坐直身子,雙手放在手把上身體朝前微傾,淡淡說著:「嚴府的人不可能退賽,真要說起來,倒是六卿宮別敬酒不吃啊。」
「嚴成瀾你真以為我六卿宮奈何不了你嗎?」言岷指著嚴成瀾吼道,在場六卿宮就有六人,加上藏劍山莊的四人,他就不信嚴成瀾真能一個人打十個!
嚴成瀾坐回去抬手一揮,一股衝勁直接朝言岷而去,瞬間折斷了言岷那根指著嚴成瀾的手。
「啊!」言岷大叫一聲,趕緊點了自己周身穴位然後護著手,其他六卿宮的人見狀紛紛起身拿出自己的武器直指嚴成瀾一副準備動手開打。
嚴成瀾冷冷一道目光看過去,唇角噙著嗜血的笑:「區區一個六卿宮,倒不用本少主親自出手。」話落,只見從嚴成瀾身後的書櫃後頭走出好幾位臉上戴著鐵面具的人。
「嚴成瀾你這是什麼意思?」言岷一見到情況不對趕緊看向藏劍山莊的人說道:「他都敢這樣藐視大會了,你們藏劍山莊也不管?」當初說好的連和一起逼退嚴成瀾呢!
「這⋯我們⋯」藏劍山莊的人互相看著,最後他們選擇視若無睹,不是不想管而是他們此刻根本就無法管,目前嚴府的情勢比人強,再說他們也沒資格管,他們其實就不是藏劍山莊的核心人物。
「本少主認為還是換個人來說吧!」嚴成瀾將目光放在門口處說著:「既然來了就請進吧,葉少莊主。」
藏劍山莊的人面容驚懼了起來,是他們心中所想的那一位嗎?
葉英本來以為嚴成瀾找自己過來會是場鴻門宴,誰知道竟然會看見自家人也在這裡。
之前嚴成瀾還曾找人警告過自己關於席家姐妹的事,被人警告的滋味不好受,但因為嚴成瀾說的又是事實,所以上次那口氣他葉英吞了,這一次他葉英竟然直接被人給半途攔道還帶到嚴家的客棧,他葉英倒要看看嚴成瀾又想做什麼,哪知道人才往門口一站就聽見自家人連合外人在逼迫嚴成瀾退賽。
當葉英大步走了進來時他看一眼在場的人,二叔、三叔、三堂弟和七堂弟,很好,這些人將藏劍山莊的規矩都忘得一乾二凈,還順便把藏劍山莊的臉面給丟了!
「嚴少主。」葉英站在中央處朝嚴成瀾拱手。
「藏劍山莊的事就交給葉少主了。」嚴成瀾不想再廢話,依照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把你藏劍山莊的人給我帶走。
葉英點頭尷尬說著:「這是自然,那六卿宮的人⋯?」
嚴成瀾伸出食指放在唇邊點了點,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回答:「不該問的葉少主還是別知道比較好,嚴墨,送客!」
站在外頭的嚴墨立即走了進來朝葉英說道:「葉少莊主和其他藏劍山莊的人,請。」態度上基本不算恭敬。
葉英看一眼嚴成瀾最終只是溫聲勸告:「葉某不才還請嚴少主手下留情。」
嚴成瀾一擺寬袖起身轉過去背對著葉英,藏劍山莊的人一見到嚴成瀾是這種藐視的無禮態度都想繼續找他理論,可是葉英大吼一聲:「還嫌不夠丟臉嗎?!」堂堂藏劍山莊竟然想合夥別的門派逼人退賽,說出去能聽嗎?!
當葉英帶著藏劍山莊的人離開後,臉上戴著鐵面具的人也將六卿宮的人圍了起來。
「嚴少主,有話好說,咱們好好說。」現在換六卿宮的人緊張起來。
「晚了。」本少主沒耐心也不想說,只想有人死!
嚴成瀾話音一落,臉上戴鐵面具人一湧而上手起刀落相當乾脆利落。
「都靜些,弄那麼大動靜怕人不知道你們在殺人嗎?」嚴墨站在一旁冷眼觀看,只要有人想趁隙落跑他就會一腳將人給踹回去,嘴上還說著:「這邊漏了一尾。」
幾個隔間外,靳若魚終於喝完藥膳總覺得肚子很飽於是拉著顏梅在外頭走走,散步消食。
整個客棧後院其實也就這麼點大,不管靳若魚怎麼走就只是在繞圈圈,她一下子摘點桂花,一下子查看偷偷開花的芍藥。
「花季不是還沒到嗎?怎麼先開花了?」靳若魚看著地上那幾株芍藥問。
「大約此處偏熱吧!」顏梅抬手拉袖擦汗如此回答。
「嗯,近日這天氣真的頗熱,我夜裡有好幾回都給熱醒了。」靳若魚抬頭看著晴朗無雲的天際,「咦,顏梅,妳有聽到什麼聲音嗎?」靳若魚總覺得好像有人的悶哼聲在不遠處。
靳若魚四處張望,想循聲找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這種聲音來。
「⋯抓魚吧!」顏梅站在一旁正摘著桂花解釋著:「剛才顏竹說廚房中午想煮魚,哪知道送魚的粗心大意的,走到書房附近將一筐的魚給弄倒了,現在那邊大約還在手忙腳亂的抓魚呢。
「⋯抓什麼魚?」靳若魚好奇了,有什麼魚這麼難抓。
「黃鱔。」
「⋯是很像那個的魚?」靳若魚用手比出蛇的舉動問。
顏梅點頭,眼兒也不眨回答:「姑娘要去看看嗎?」那些人本身就像是毒蛇那樣陰險狡詐,說是黃鱔還污辱了黃鱔呢!
「不必了,我不想看,中午也別拿給我吃。」她怕死了那種東西。
「煮好就不是那樣了,其實廚子也說了,只要不是燉清湯姑娘也看不出來那是什麼。」
靳若魚還是搖頭,妳都說了今天要煮什麼了,就算樣子變了她也還是知道這是什麼呀!
不一會兒,書房房門被人打開,有人開始打掃潑水。
「看來顏竹很有得吃了,那得跑了多少黃鱔才需要整個書房地板都清理啊。」靳若魚手上擺弄著剛剛才摘下來的桂花如此說著。
「⋯是啊,顏竹本來就很能吃又吃不胖。」抱歉了姐妹,妳這鍋背定了!
書房裡,嚴墨正在向嚴成瀾說著最近各門派的動靜,最後才總結:「根據屬下的觀察,這回的武林大會暗潮洶湧、風波不斷,嚴府還得再加強防備才行。」
「是嗎?」嚴成瀾低著頭眼瞼微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手指一下下頗有規律的輕輕敲打桌案。
不一會兒,嚴墨只覺得自己體內的氣血隨著少主的敲打聲開始翻騰,最後他快支撐不住時才開口:「請少主明示!」
嚴成瀾停下敲桌案的舉動,抬眸看著嚴墨淡淡問著:「嚴墨,你跟著本少主幾年了?」
「自少主七歲起,已經有十四個年頭了。」
「本少主是怎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別試著挑戰本少主的底線,否則剛才那堆屍體中自會多加一個你!」
「屬下明白!」嚴墨冷汗涔涔,看來少主的掌控更嚴實了,自己一點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給你一個機會重新說說。」嚴成瀾隻手撐著下頷目光散漫的看著窗外。
「是。」嚴墨這一回不敢有任何隱瞞,詳細說道:「嚴府內暗哨指出老家主自從聽到少主滅了雪琴門後的身體一落千丈,似乎真的不行了。」
「哦?」嚴成瀾看一眼嚴墨問道:「嚴景山當年為何會放棄雪琴門的門主,這一點給我仔細查清楚了。」
「是。」嚴墨見到少主沒有其他吩咐了又接著說道:「另外屬下查到,三皇子他們一行人拆夥了,三皇子被藏劍山莊的人接走,目前正往武林大會場地趕來,屆時將不日會公布他的身分。五皇子聽說被無極門門生哄騙到無極門暫居之地作客,至於八皇子還沒有人掌握到他的下落。」
「香貴妃就是不罷手嗎?」他能幫的都幫了,朝堂上的事嚴府不宜淌太多渾水,只要他的小姨能在京上站穩腳根,他嚴成瀾就算替母親完成心願了。
當年母親走得早很多事情來不及做,他的小姨就是其中之一,剛好他嚴成瀾也急需朝廷勢力做靠山,兩造相謀之下才有現在的局面。
如今小姨丈官拜右相底下門生輩出,只要單左相不出手,小姨丈此生無虞。京裡加上宮裡的暗樁,其實已經足夠小姨、嚴府判斷朝中風向,此時結交皇子皇孫們實在不必要,反倒引人懷疑注意。
「香貴妃幾次出手皆是鎩羽而歸,想來近日應當會安份些。」那女人應該沒蠢到會想要打草驚蛇吧!
「上回送去的人地位不是穩了嗎?」嚴成瀾看著遠處冷冷說道:「讓她把證據交給皇上去,該咋辦老皇上應當心裡有數。」
「遵命。」嚴墨拱手說道。
嚴成瀾此時調轉視線,唇角微勾吩咐著:「讓這回的人放聰明些,本少主不喜歡有人自作主張、自作聰明,別以為被人吹捧跪久了,自己真是那飛上枝頭的鳳凰,本少主要想殺一隻雞還不用親自動手,而她卻得把命給交代了。」
嚴墨領命的頭更低垂了,他明白少主的意思,看來他自己這陣子也真有些過度膨脹,是該收收心了。
此時,嚴成瀾看著嚴南傳過來的訊息,而後淡淡的笑了,他抬頭看向屋外,靳若魚正墊著腳尖在採高枝上的桂花,她一襲蘭衣就和自己今日穿著一樣。
最後嚴成瀾隨手拿給嚴墨一張紙條說道:「下去準備準備,戲得做足了才好。」
嚴墨接過紙條只看一眼,眉頭就緊皺起來,黃鱔宴?他上哪去找這麼多黃鱔?!
「離中午不是還有一個多時辰,下去好好處理。」想到中午靳若魚若是看見一桌都是黃鱔的菜餚的表情,嚴成瀾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而靳若魚卻還不知道自己的午飯即將看到什麼畫面,還在和顏梅、顏菊閒聊採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