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的瞬間,是安靜而又吵雜的
2021年7月,我最親愛的外婆離開了。
其實早在七年前,外婆被診斷出癌症,七年來她病情都控制得很好,也有定期去檢查追蹤、做治療。
這些都是我們以為。
2021年開始,外婆發現她時不時會牙痛、肚子痛、走幾步路就喘不過氣。老人家,以為自己能忍,痛了就去藥局買止痛藥、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嘴巴上說著沒事,其實應該不舒服得半死,原來癌細胞已經悄悄的轉移了。
直到6月的某一天,她痛到站不起來,被救護車載進成大醫院。在加護病房住了一個禮拜轉普通病房,大家都以為沒事了。殊不知,一個禮拜過後又被推進去,原因是先前的電療傷到了肺部,外婆的身體無法自主呼吸,得靠插管支撐。
其實插管就等於間接宣布了死期,身體無力的情況下,併發多重器官衰竭,最後就跟電影演的一樣,救護車從哪裡來,就往那裡去。外婆回到了熟悉的家,在她經營一輩子的雜貨店中央,我們圍著她,看她漸漸地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想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生命漸漸失去的畫面,我親眼看著外婆從一開始很用力的呼吸,到後來呼吸頻率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到你看著她再也不動了,你知道,時間到了。
我也才知道,原來人在死亡的瞬間是安靜的,但在活著的人心中卻造成難以平息的巨響。
寫祭文,應是好好向過世親人的最後告別
緊接而來是一連串的忙碌。寫祭文對我來說並非難事,確切一點的來說,應該是「寫作文」這件事。身為半個中文系畢業生,從阿公、阿嬤過世以來我就一直擔任這個角色,我也發揮得很好,總能在告別式上唸哭大家。
但我不知道的是,當這個作文對象變成是你很親近的人時,那個難度會有多高。
下筆變得很艱難,因為你每寫一字,都像是把過往相處的點點滴滴又在腦海裡複習了一次。
浣熊告訴我,妳就當作寫一封信給外婆,把想對她說的話寫出來不就得了?我覺得很有道理,我也以為我照做了。順利的寫完了祭文,告別式上通過司儀充滿磁性的聲音,我哭到不能自己。
殊不知我最終還是把它寫成了作文。
回到現實生活,我走在路上會想起外婆、吃飯時會想起外婆、睡前會想起外婆,思念溢滿的時候就在浣熊面前爆哭。
某天浣熊問我:
「我不是叫你寫信給外婆跟她告別,你是不是沒有做?」
「我寫了啊!」
「但你覺得自己有好好跟外婆告別嗎?」
這句話讓我陷入沉思,我做到了形式上的告別,但心理上呢?
就算說了再見,但知道祂會陪伴著你就夠了
於是我開始試著在心中跟外婆對話。我想起以前從外婆家要回台北的時候,她都會站在門口跟我們揮揮手,然後笑著說下次再來玩。
我在心中重播了這個畫面,我跟外婆說:
「阿嬤我要回去了哦!我會好好的不用擔心我啦!阿妳要保佑我餒~」
外婆依然笑著站在門口跟我揮揮手,用著熟悉的台跟我說:
「賀啦賀啦!哩愛乖哦,到厝擱打電話給我,掰掰。」
阿嬤我真的會好好的,我也相信妳會一直都在,用妳的方式陪伴著我。
難的不是告別,而是坦然的面對離別
面對親人離世,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節哀順變」,聽起來很簡單,但親身經歷的人才知道,那種椎心刺骨的痛,不是能說節就節的。
學會告別,並不是要你完全忘記這個人,而是你怎麼好好的正視離別,並接受這件事。
當你誠實面對自己的感受,你才能真正放下一些事情。
就像是我知道我很想念外婆,但我不敢表達,也不敢承認自己有這樣的想法,因為總覺得自己「該走出來了」、「都過這麼久了,怎麼還在難過?」,某一部分也是還沒有完完全全接受外婆已經離開的事實。
因此,每次有想念的念頭,就會被硬生生壓下去。久而久之,一旦爆發,就是撕裂般沉痛的潰堤。
神奇的是,自從我開始好好面對這個事實時,我依然會想起外婆,但想念的當下,我內心是微笑的,因為我知道,不管我發生什麼事,外婆都會用她強大的力量保護我,在我看來,我根本就是無敵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