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探索採樣
一星期後的晚上,麗瑟就收到來自方舟的聯繫,要她明天清晨五點到東側防禦門集合,記得帶上萊卡。
接到訊息的麗瑟喜不自勝,馬上就與憶紋分享這個好消息。
「是嗎?」憶紋淡淡地說,「看來妳申請帶萊卡一起去被批准了。」
麗瑟點點頭還想說些什麼,憶紋卻兀自將床頭燈關上,將自己埋進棉被中。
「早點睡吧,妳明天要早起。」
「憶紋。」麗瑟望著憶紋倔強的背影,小心翼翼的問道,「妳在生氣嗎?」
「沒有生氣。」憶紋的聲音從棉被裡傳來,「你們不在,我獨佔寬敞的家還不用煮飯,有什麼好生氣的。」
語氣滿是氣悶。
麗瑟微微一笑,低下身將捲團狀的憶紋抱住:「別擔心,我會盡快完成任務,盡量在一週內回來。」
憶紋才不吃這套安撫,「誰擔心了!我為什麼要為妳擔心?」才剛說完又補了句,「妳不回來我也不會去找妳的!」
麗瑟但笑不語,只是收緊了雙臂。
沉默了半晌後,躲在棉被裡的憶紋終於探出頭,低低地說了聲:「……要好好回來啊。」
與清冷的聲調成反比,話語中滿是暖人的關切。
麗瑟知道這是專屬憶紋的溫柔,雖稍嫌彆扭,卻比什麼都來的真切,思索至此,麗瑟不由得勾起大大的笑容。
「嗯,我會的,我答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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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方舟東側防禦門內——
麗瑟與萊卡準時抵達集合地點,偌大的防禦門旁站著兩個機器人,其中一機器人後還堆放著一堆的物資。
兩人按照方舟的指示,先換上方舟準備的輕便式防護衣,見萊卡一臉不願地戴上頭罩,麗瑟有些擔憂的開口:「這頭罩拿下來會怎樣嗎?我怕等等萊卡戴不住就扯下來了……」
「這套防護衣是前天製作的,主要功能是隔絕輻射,雖然目前看起來輻射對你們的細胞並不會造成傷害,還是希望你們大多時間都能穿上,以便你們回來時我們紀錄數據。」
麗瑟點點頭,接著將裝有大量物資的登山包揹起:「這也太沉了吧!」皺起眉繼續埋怨道,「揹這麼重,行動就快不了啊!這裡面到底都什麼東西……」
「最重的應該是水,這次要調查的範圍較大,裡面放了約七天的飲用水,還有乾糧與罐頭,以及一些讓妳進行記錄與採樣的工具。」
聽完後麗瑟一瞬間竟不知反駁什麼好,裡頭的東西確實都是些必需品,但這揹個七天……對瘦削的自己來說是絕對承受不住的。
正當麗瑟猶豫著如何是好,萊卡走上前將登山包揹起:「這個給我吧。」將掛在背包旁的儀器遞給麗瑟,「麗瑟姐姐妳看路就好。」
見萊卡一派輕鬆,麗瑟忍不住問:「不重嗎?」
萊卡搖搖頭,「完全沒事。」
「這個妳也帶上吧。」方舟說著,將一把形似手槍的物體遞給麗瑟,見麗瑟一臉不解,它解釋道,「妳左腿那把是空氣採樣槍,這把是電擊槍,妳可以掛在右大腿處的揹袋上。」
「瞧你準備得這麼萬全,難道外面會有什麼危險嗎?」麗瑟問。
「以防萬一而已。」方舟說完,見麗瑟將電擊槍掛好,開口問道:「可以出發了嗎?」
麗瑟點頭後,機器人隨即將防禦門的暗門打開,兩人通過暗門走出方舟。
眼前是一片見不著邊際的黃沙,這熟悉的畫面讓麗瑟不由得暗想道,看來自己上次就是從東側進來的……
她打開手上約巴掌大的裝置,螢幕上頭立刻彈出簡易地圖與標註使用者所在位置的綠色圓點,方舟還特別將此次搜索的範圍,在地圖上圈上明顯的紅線。
「嗯……總之先朝東北方走……」
確認完方位後,麗瑟與萊卡一同朝對應方向走去,豈知走沒幾步,麗瑟忽地一個踉蹌,眼見就要摔個底朝天,身旁的萊卡趕忙拉住她,「沒事吧?」
「我沒……」麗瑟賠笑道,忽地被腳邊的物品給吸引注意,「這是……」
麗瑟的腳尖處有個約兩平方公分大的淺黃色方形體,與四周黃沙的顏色相近,看來剛剛就是這東西絆倒自己……
麗瑟邊思索著邊蹲下身子,想將該物品拾起,卻發現其超過一半以上均埋在黃沙內,她只能用手將周圍的沙子撥開,從黃沙露出的半圓形卻令麗瑟感到一股說不出的焦躁。
這個形狀……難道……?
一戰過後,麗瑟曾有段時間以挖墳者為職,隱居在某個小村莊,雖然也就短短數年的時間,卻讓她對人骨有一定的識別度。
麗瑟加緊手上的動作,半晌後,她愣愣地望著被挖出的『物品』,久久吐不出一句話。
果不其然,是人類的頭骨。
「麗瑟姐姐,這裡也有!」不遠處傳來萊卡的聲音,麗瑟循聲望去,只見黃沙中有許多剛挖出的淺坑,裡頭均有人骨,幾根手骨上隱約可見獸類的牙痕。
「這裡一整片都是。」
看著萊卡比劃的範圍,麗瑟不由得愣在原地,這麼多?這裡是墳場嗎?
她連忙打開地圖確認,卻發現在大戰發生之前,這裡只是一般的交通公路,也就是說……麗瑟轉頭望向不遠處高聳的防禦門,「這些都是前來求助卻不得而入,最後死亡的倖存者遺骸嗎……?」
雖說再得知『方舟』的汙染指數分級後,麗瑟就猜到肯定有不少的倖存者前來求助未果,最後死在方舟周圍,但她卻沒想到,數量竟是如此之多。
明明只要能通過這扇門,就能得救了……
麗瑟神色複雜地望向高聳的防禦門,她無法想像他們是懷著多麼絕望的心情,嚥下最後一口氣……
莫名的酸楚從心頭湧上,麗瑟深吸了口氣,將沉重的情緒嚥下後,回過頭雙手合十,對著骸骨輕輕地說了句:「願你們安息。」隨後便站起身,走至萊卡身邊,拉起他的手說道,「走了。」
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的萊卡,見麗瑟鐵青著臉,只得乖乖跟著她往前走。
隨著麗瑟在漫天黃沙中行走,萊卡慢慢瞇起雙眼,與平靜的外表不同,焦躁不停在他的大腦翻騰,要問為什麼,只因麗瑟走的這個方向,正是指向他先前所逃出的小鎮……
萊卡忍不住張開嘴,他多麼想叫麗瑟回頭,不要朝那邊走!那邊很危險!但當他看見浮現在麗瑟清秀臉上的堅毅時,喉嚨猶如被人扼住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雖然麗瑟不曾與他提及,但聽力極好的他早將麗瑟與憶紋的談話內容刻在腦中,他知道麗瑟這趟是為了突破方舟目前的困境,也知道她這麼做不是為了自己,更多的是為了在方舟裡的弱勢族群。
如同當初收留自己,這明明對她並沒有任何好處,她卻仍是毫不猶豫地去做了,萊卡是知道的,麗瑟雖然不是人,卻比任何的人都來的善良。
萊卡默默地闔上嘴,望向在前方行走的麗瑟,他的喉頭上下挪動了下,將猶豫吞入腹中,雙眸中的不安漸漸褪去,最終歸於平靜。
如果這是姐姐想做的事……那我能做的只有盡力去支持她——!
走了約兩天後,終於抵達目的地。
看著眼前破損不堪、寫有『歡迎來到……』的告示牌,麗瑟無聲地嘆了口氣,無數殘破的牆垣、隨風擺動的半塊木門,看來這裡曾經是座繁榮的鄉村小鎮。
兩人一語不發的走進城鎮中,勉強找了處能遮風避雨的破屋,麗瑟點上了火堆,在萊卡身邊坐下,將乾糧遞給他。
萊卡搖了搖頭,沒有收下食物,只是靜靜地望著火堆。
麗瑟拆開包裝紙,邊啃著乾糧,雙眼卻沒有從萊卡身上移開,萊卡的狀態有點奇怪,吃飯總是搶第一的他,居然會沒有胃口?
他的面色不僅蒼白、還凝重……是在害怕嗎?
思索至此,麗瑟拍拍萊卡的頭:「你在這裡等我吧,我去採樣,很快就回來。」
說完麗瑟抄起工具箱便朝屋外跑去,待萊卡回過神來時早已不見她身影。
啊,又是這樣……
收回望向屋外的視線,萊卡木然地看向自己的雙手,自進小鎮後他渾身的汗毛就沒躺下過,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危險,要他盡快離開這!
天知道他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壓下恐懼,好好地坐在這裡。
但只有這樣是不夠的……
「……還說要盡力支持……」看著自己微微發抖的雙手,萊卡自暴自棄地笑了,「這不是完全都沒變嗎……」
將自己的臉埋入雙手中,萊卡慢慢地閉上雙眼,他想起了自己的『姊姊』,對,就是那個他親手殺死的姊姊……
他記憶中的姊姊,只高他半的頭,比他還瘦削的身子,卻總是走在他身前,在大風的吹拂下,她的背影會微微晃動,像是快被風吹走般,讓人無法放心。
但,也是這樣的姊姊,在父母雙亡後,一直照顧著他,帶著他不斷前行來到這裡……
思索至此,萊卡收緊雙手,指甲狠狠戳進臉中,他卻不覺疼痛地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眼淚也隨之落下。
進到方舟後,在無數個平靜的夜晚裡,他總會思念起自己的『姊姊』,
想著如果她沒有死亡、如果她也來到方舟……
最終,他會露出放棄地笑容,拉上被子進入夢鄉。
只因他再清楚不過,他的姊姊已經死去,而且,是他親手殺了她。
悔恨與自責,日復一日,絲毫未消散,壓的他喘不過氣,每晚睡前,萊卡總會胡思亂想,或許能在夢中與姊姊相見。
但事實是他從未夢到過她,亦記不起姊姊死亡那刻的模樣。
萊卡放下手朝火堆看去,彷彿在光影內看見麗瑟的身影,那個與『姊姊』很相像,卻又不太一樣的背影。
上一次,他在失去理性的狀況下殺了自己的姊姊,倘若這次又……
火光內麗瑟的身影宛若破掉的玻璃,碎成了一塊又一塊,萊卡驚得渾身一顫。
好不容易才獲得的家與家人,他不想再失去、也不能再失去了——!
空洞的雙眸慢慢凝聚出光點,一反剛剛的萎靡,萊卡坐直身子,集中精神,嘗試控制自己的能力。
同一時間——
麗瑟先是走進一戶人家,在凌亂不堪的前院內採集泥土樣本後,隨即又爬上城鎮中央的旅館屋頂,從上方蓄水桶中採取水的樣本。
「呼……這樣就差不多了吧……」看著試管內澄澈的水,麗瑟露出笑容,小心翼翼的將試管封好,收入採集工具箱後,她卻猛地從左大腿處抽出採樣儀,「差點忘了還有空氣……」
拿著槍型的採樣儀依序採集幾處數據後,見天色已暗下來,麗瑟開始返程。
說也奇怪,剛進來城鎮時還沒有異狀,但現在麗瑟卻隱約覺得……這座完全不見任何光點的城鎮瀰漫著難以言喻的詭譎氣氛,這種彷彿被人窺視的感覺讓她感到相當的不舒服……她抿了抿雙唇加快腳步,左側卻忽地傳來『嗖』的一聲。
麗瑟趕緊拔出電擊槍朝聲音處看去,藉著電擊槍上方的光源,再次確認沒有任何生物,她鬆了一口氣,繼續朝萊卡所在處趕。
此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嚎叫聲,麗瑟停下腳步,是狼嚎聲……?
「—–糟糕!」麗瑟暗叫了一聲,連忙拔腿朝萊卡所在之處狂奔。
左側卻忽地傳來一猛烈風聲,麗瑟趕忙閃過後瞥了一眼,居然是狼人?!
只見偷襲失敗的他揮舞著爪子朝麗瑟撲來,麗瑟側身閃過後扣下板機,帶電的探針隨即飛出,正中狼人胸口,受到高壓電擊的他馬上昏迷倒地,麗瑟也不敢多作停留,一邊往萊卡所在處趕去,一邊暗罵自己太缺乏警覺。
怎麼會覺得方舟外面沒有其他生物了呢?萊卡不就是從外面跑進方舟的嗎?
想起了剛剛要偷襲自己的狼人,麗瑟不由得一陣惡寒,她還從未見過萊卡變成那樣的狼人狀態,這裡到底有幾隻狼人?如果不只一隻的話……
憑自己跟萊卡兩人,以及寥寥幾顆高壓電探針,真的有辦法順利逃離嗎?
麗瑟搖了搖頭驅散腦中不好的念頭,看著就在不遠處的白煙,理解那是萊卡生起的火堆所致,麗瑟更是加快了腳步。
「——萊卡!」
一衝入屋內,麗瑟便看見兩隻站立狼人對峙著,地上還有散落的防護服碎片,狼人也馬上發現了她,只見通體銀灰色的那隻開口:「姐姐,不要過來!」
另一隻見原本警戒的萊卡忽地有空隙,豪不猶豫地撲上前咬住他的脖頸,萊卡發出巨大的哀鳴,以爪子拼命撕扯著對方。
見狀,麗瑟豪不猶豫的擊發手上的電擊槍,隨著探針刺進狼人的背部,一陣抽蓄後他便倒地不起。
麗瑟趕緊上前拉起倒在地上的萊卡:「你沒事吧?」見萊卡脖子處滿是鮮血,著急地在背包中尋找可以止血的物品。」
萊卡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姐姐,妳快逃……不然……」
麗瑟一急,衝著萊卡吼道,「不然什麼?」
「不然妳就別想跑了。」
隨著這陌生的男音,門口處走進三隻狼人,領頭的那一隻有著通體雪白的毛髮,體型約是身旁兩隻的1.5倍大,眼神精明而銳利。
麗瑟環視著周圍,除了屋內這三隻狼人,屋外也被包圍了,雖然不清楚總共有多少隻,但看來要輕鬆逃脫是不可能的事……
麗瑟握緊手上的電擊槍,腦中卻突然浮現憶紋那句『要好好回來啊』,她不禁苦笑著,為什麼要這時候想起來呢?這樣不就像是已經回不去了嗎?
冷汗至麗瑟的額際落下的瞬間,群狼蜂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