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和劇場表演歷史悠久,我們都知道的是,它始於對天神、鬼神的崇拜與祭祀,也就是「演給神明看的」,爾後才漸漸演變成現今的樣貌,也是這樣的緣故,使的劇場裹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因此,在劇場生活往往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規矩,這些規矩有些看似奇妙,甚至有點荒唐。
然而,這份荒唐底下其實包含了許多讓人難以理解的故事...
其中一樣,就是關於「綠色乖乖」。
不只劇場,據說連科技業之類的會用到精密硬體設備的人都有這樣的習慣,在需要操作的硬體設備上放一包椰香口味的乖乖,原因是「綠色」代表機器運轉正常運轉時所亮的顏色,乖乖也意味著希望它能「乖乖的別出事」,甚至連在進劇場過程中的祭台,也就是全劇組拜拜,也會把綠色乖乖當成供品。聽起來很鬧,但卻是大家都會默默遵守的規則,你可能會問「若是不放會怎樣?」嗯...應該也不會怎樣吧?我起初是這樣想的...
直到某次我在劇場裡,被「祂們」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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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在約五年前,也就是我高中的事。
那時我就讀的是位於衛武營國家公園正對面的國立中正高中,那時遲遲尚未完工的衛武營對我們這群整日浸淫在劇場泡泡的傻氣高中生來說,就像是遙遠的承諾,望著層層圍起的灰色鐵皮,和地下衛武營捷運站裡昏暗的六號出口,實在難以想像在不久的未來,它將成為如今各種大型藝文演出、活動的盛況(雖然我也沒能在裡面工作過,不過大概很爽吧?)
對我們這群熱愛胡亂做戲的青少年而言,比起富麗堂皇卻遙不可及的衛武營,位於五號出口公車建軍總站的建軍跨域基地反而更踏實,更像心目中劇場的模樣。
說到「建軍跨域基地」,就不得不提及我和它的相遇,或者應該說,我們這群當時才十六、七歲的劇場傻瓜和它的相遇,那時我和戲劇社的副社長正籌備由幾校戲劇社共同演出的「南方校園藝術季」(是的,你沒聽錯,我們自以為是的辦了一場小小的公演,還稱它為「藝術季」,但這又是一段落落長的故事了,因此容我暫且按下不表),那時據說南風劇團的姿仰團長才剛在那座塵封多年無人使用的舊公車總站落腳一年,聞「風」而來駐村的藝術家也沒有後來這麼多,僅有團長的劇團和幾名做雕刻、做視覺的藝術家在裡頭工作,也因此,那時的建軍站除了辦公室和排練場和零星的幾間工作室外,大多是空蕩蕩且無人整理的舊空間,很神祕,神秘到讓初次踏入的我們看見了各種創作的可能(當然,夜晚的時候也包含各種陰森的感覺),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南風劇團和充滿生機的建軍跨域基地陪著我近五年的時光,大大小小自製的演出,甚至高中畢業後每年暑假我們也會相約在那「搞點什麼」。
而這次的故事便是發生在我高三那年準備參加花樣的時候。
花樣,全名「花樣年華全國青少年戲劇節」,是一個由青少年表演藝術聯盟每年定期舉辦的全國性高中職戲劇競賽,而當時我們所演出的劇目是《黑色的正義》由副社長香提擔任編劇和導演,我和四年後將會一起製作《四房》的郁晴等人擔任演員。
那天,正好是我們租用建軍站排練場的日子。
由於白天得去學校上課,我們時常在五、六點放學後一群人像螞蟻一樣搬著課桌椅前往建軍站報到,並且一路排練到九點多十點,才各自回家。當天正好是我們順走的日子,由於要將整齣戲順過一次(也包含音樂或音效),六點一到排練場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用那裏的音響設備連接手機來撥放事先存好的音樂檔,當然,一群什麼都不會的高中生對著那台音響還是什麼的(對,直到現在我還是搞不清楚哪台機器叫什麼,於是一律稱為「音響」)亂插一通,花了二三十分鐘也沒聽到音響發出任何聲音,這是廢話,根本不會用的東西怎麼能期待它自己變好呢?(但,其實真的有遇過東西沒人碰就自己用好了,不過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搞了老半天,見一點進度也沒有,作為社長的我便開始指揮大夥先排練,音樂的部分就先用手機湊合著播。
時間很快地來到九點多,因為大家多半連晚餐也沒吃就趕著來排練,社團裡的學妹便拎著一袋便當來餵食我們,那時的建軍排練場除了黑膠地板外,在靠近大門的門有一道寬約兩米沒貼黑膠的普通地板,我們就坐在那裏吃起了晚餐,旁邊的排練場僅有幾本翻到爛掉的劇本、零零散散的道具、課桌椅什麼的,
還有方才無法播放的音響設備。
「你有準備好祭台的東西嗎?」我一邊扒飯一邊對著身旁的千順說(直到現在,他總是負責一些拉哩拉雜沒人想做的事情,關於這點我還是很佩服他的)
「有阿,早就都準備好了」千順走來走去不知道在瞎忙什麼,他總是這樣。
「拜拜要拜什麼?」「都可以吧,蘋果橘子什麼的啊,啊鳳梨好像不行,說是會很「旺」什麼的。」「是喔。」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著。
「對了,啊你有記得準備綠色乖乖嗎?」沒錯,這是我唯一知道一定要拜的東西了,趕快講出來好顯得對這些習俗很了解似的。「有啊,都買好了。」千順原來是在幫大家騰出空塑膠袋裝便當盒和廚餘,他果然愛做這些。
「為什麼要準備綠色乖乖呀?」拎著便當來的學妹突然插了一句話進來。
哼,果然是個劇場菜逼八(但其實我自己也是),連這個都不知道,當然是因為叫祂們要乖乖啊,我心裡快速盤算著要如何像個前輩一樣教育學妹,並順道開口
「如果沒準備乖乖就會--」
然而腦袋轉不過半秒,話也才說到「就會」,靠在離我們最遠的另一邊牆邊的音響設備突然像是幫我接話似的,以一個演唱會等級的音量(是有點誇張,但差不多是再多一點音響就要爆音的音量)播放我們排練用的音樂,再快速的回歸靜默。
「...」
「...」
「...」
「...」
「...」
回歸靜默的不只音響,還有原本聊的很開心的我們。
「就會...這樣?」我筷子上方塊狀的豆干停在嘴前,勉強擠出這句話。也許是節奏配合的好吧,在我說完後大家開始大笑「白癡喔,剛才播不出來現在才播出來!」「對啊,啊沒差啦,這樣等一下排的時候說不定就可以用了」,我們回到一開始的閒聊狀態,像是剛才的事只是一場意外。
「靠邀喔,啊音樂播不出來你還把手機插著衝三小啦?」我邊笑著邊對千順說,沒錯,連播音樂,若是沒人想做千順也會一手包辦。
「我的手機拔起來了啊,不然剛才是用什麼排練的...」千順拿著他的手機對我說。
「...」
「...」
「...」
「...」
「...」
隨著視線轉向遠處的老舊音響,和它懸在一旁並未插上任何東西的音源線,
我們,又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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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後來我們還是排了半個小時才離開,也沒發生什麼事,其實往後幾年在不同場合還遇到更多離奇的神奇事件(最多的應該是在劇團工作的那年,但還是之後再談吧),至少到現在為止那些事情都沒有真的影響到我們生活,我也抱持著尊敬尊重的立場忽略過去,甚至還會成為大家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所以才敢大方地講出地點和人名什麼的,我想,這次真的是一個教育吧?
來自劇場的「真.大前輩」的教育。
另外,姿仰團長在今年年初將跨域基地遷移至衛武營的另一端並改名「衛武營藝術村-WeR」了,在facebook可以搜尋到他們的粉絲專業。自從建軍時期開始那兒便會舉辦各種藝文展覽,有別於衛武營國際大規模的演出,南風和跨域基地更親民且自由,大家若是有空不妨去追蹤後續的資訊,我之後也打算登門拜訪並祝賀順利搬遷,雖然過往的回憶隨著建軍跨域基地的搬遷而消失,但新的地方相信會承襲它的創作能量並成長的更加壯大,很期待如今全新樣貌的藝術基地會是什麼模樣!
「衛武營藝術村-WeR」最近重新開幕,在facebook可以找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