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開門,先打再說!見你這般表情,想來老子應該沒打錯人。」
一名壯漢一邊說著,一邊壓著指節緩緩自後門外走進。
「鹽幫少幫主…段海…」
孟魁抹去嘴角殷紅,忍著傷痛勉力站起,但不一會兒傷勢強壓不下,喉頭一甜,一大攤鮮血自嘴裡吐出,染紅前方一片。
鹽幫武功向來以力取勝,內功同樣走剛強一脈,段海生就一副好體格,兼之修習「煮煉功」與「鏟鹽十二手」,堪稱鹽幫年輕一輩武藝最高弟子。
段海被安排在後門,早已無聊至極,驟然聽見門內有動靜,興奮之餘亦不忘沉澱內息,蓄勁於一拳!這拳轟出,縱使孟魁反應即時,先一步舉掌格擋,然猛勁透臂,孟魁不僅受了內傷,這對臂膀短時間也難以發力了。
「孟兄,對不住,吾等本無意傷你,但你執意要走,小海出手也是無奈之舉。」
周隱語氣平和,臉上表情卻略顯不自然。他雙眼不斷在江老與阿善間遊走,眉頭微鎖,似乎有某個環節超脫了他的計算。
「不用想了,段少幫主雖強橫,但仍敵不過阿善,即使姓孟的傷了,我們還是可以帶他走。」
江老一面手握白布向著趙翼,牽制他不再動手,一面看往周隱,理所當然地說著。
「老先生不是要孟魁毒倒百餘人麼?」周隱問。
「他施毒,老夫便打得輕鬆些;他不能施毒,老夫只好辛苦ㄧ點。」江老緩緩握住長杖,隨意站著。
「老先生有把握帶走孟魁?」周隱再問。
「可以試試。」江老回答。
周隱對峙江老一會兒,突然嘆了一口氣,道:「算了,人便讓老先生帶走吧。應對兩位六殺武訣武者,周某付不起代價。」
江老道:「喔?在場尚有一劍定江馬冷思、繁花神劍劉恣、赤尾鈎刀卓取生、信手寒煙馮低眉,周先生就不想搏一搏?」
周隱苦笑:「老先生所說皆是來客,他們若想動手自是出於自願,豈有我恆安作東,卻央求客人動手之理?」
江老看了看四周,心知這些鏢頭雖懷有俠義之心,仍不免要為自家兄弟打算,縱然動手也絕不會全力施為。
一個新組織的向心力不足,自然難以聚合全部力量,更別說這組織之首還未決定。這便是周隱為何只舌戰孟魁而不以武力壓制,另一方面讓關長平不帶刀卻安排段海守門的原因。
周隱的安排本足以應付任何紫燈與丹衣對這次盟會可能造成之威脅,但他沒料到六殺武訣的出現,而且還是兩個。
若方才段海打傷者是阿善,或許還有一搏之力。不過,他也想不出如何令阿善不感覺到段海而靠近後門,因此這盤棋已無勝算。
然而,總有些人喜歡挑戰無勝算之事。
「老子打不過這小子?開什麼玩笑!」
段海本嘴饞拿著桌上八仙吟一通喝酒,乍聽江老說自己不如阿善,當即嚥下滿嘴仙釀,擲罈於桌,不服氣地大吼。
只見他猛然一瞥,橫眉竪目瞪著阿善,雙拳一指指緊握,爆出宛如爆竹般霹啪聲。
動手,似已無可避免。
阿善看了江老一眼,江老咧嘴笑道:「他是個好對手,盡力施為。」
阿善道了聲是,擺出架式,空手拔刀。
「這是什麼?好怪的姿勢。」
周隱既已有意讓孟魁離去,與其交好的王大刃當即放下戒心,將兩人之鬥作壁上觀。
「你覺得怪,是因為他缺了一把刀。」關長平解說道:「若他手上有刀,能接下這一刀者,全武林恐怕找不出幾人。」
關長平是個刀者,造詣極高的刀者,他口中評論的刀自然有其份量。
阿善手上雖沒刀,但已足夠讓段海不敢小覷,煮煉功法周身運行,雙拳一圈,擺出鏟鹽手起手式。
兩方對峙,細微之舉皆可能左右戰局。
段海絲毫不放鬆注意。他在等,等阿善呼吸出現空檔的瞬間。
段海自小與關長平過招,深知刀者出刀首重呼吸,只因刀擊從重,未若棍、劍靈巧,而重擊者一吸一呼之間不如輕擊流暢,若能抓準其中空檔,則刀勢不攻自破。
雖說如此,段海卻從未抓準過關長平的呼吸。但他深信這武林中沒有任何刀法比得過鳳凰三式,只要不是鳳凰三式,他便勝得了!
阿善呼吸細微且綿長,拔刀的手穩定而緩慢,乍看下彷彿有柄無形之刀從他腰際一點一點地脫鞘而出。
拔刀動作緩緩持續,無人知道這把刀何時才會完全出鞘,而阿善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似乎這刀一旦全部離鞘,眼前對手除了死,再無其他可能。
段海在找阿善呼吸空檔,然而,阿善拔刀動作卻反而像是要奪走他的呼吸,他不知何時竟跟隨了阿善吸吐,幾乎快要遺忘自己究竟是要吸氣,還是呼氣。
段海這時才意識到阿善拔刀的恐怖,終於他出手了,他必須要在自己的呼吸被完全奪走前,搶先一步發動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