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在绿树白花的篱前,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而沧桑了二十年后,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微风拂过时,便化作满园的郁香……”东南北小声念着席慕蓉的诗慢慢走到房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蓦然发现朱珠抱着多多呆呆地坐在床沿,躲闪着东南北的目光。
“怎么了?多多病了”东南北焦急地问,朱珠低下头没说话。
东南北走近朱珠蹲下来,抚摸着多多,仰着脸看着朱珠,她别过脸去低沉地说:“我在想,爱上你的女孩是不是都很痛苦?”东南北茫然地看着朱珠。
“我看到了你和珈珈的信,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彻底打扫下房间。”朱珠说。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爱上我了。”东南北说。
“你做梦吧。”朱珠说,“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和珈珈?还能怎么样?”东南北说。
“你还爱她吗?”朱珠问。
“应该没变过。”东南北说。
“那你还和别的女孩子上床?”朱珠说。
“没有啊。”东南北说。
“骗人!窗台上是谁的牙刷?上次我还看到卸妆液,我都能嗅到你被子上的女人味儿。”朱珠说,“是不是你邻居?我碰到她几次过来找你,还什么妹妹的,欲盖弥彰。”
“古丽有男朋友。”东南北说。
“她怎么那么不自重?有男朋友还和你上床?看来你们俩是臭味相投。”朱珠说。
“真的没有,她是在我这睡过,但我真没和她上床,我不需要骗你。”东南北说,“我和她连手都没拉过。”
“怎么可能?”朱珠说,“不过我不关心这些,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只是替珈珈不平,她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东南北说着坐在地上,和多多对视着。
“枪是怎么回事?”朱珠厉声说,“你是不是把它存在我的保管箱里?”东南北低着头没回答。
“但是你拿出来想干什么?出什么差需要带枪?”朱珠说。
“那不是我的枪,是我一个亲戚让我帮他保管。”东南比说,“古丽的男朋友被绑架了,我想陪她去付赎金。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她男朋友没事了,今天晚上就是他和古丽一起请我吃饭。”
“你太让人操心了。”朱珠说。
“我让你操心了吗?”东南北说。
“我才不操那份闲心。”朱珠说,“你们真没那个?”
“真没有。”东南北说。
“她要是硬要和你睡呢?”朱珠问。
“那也不会。”东南北说。
“为什么?”朱珠问。
“因为……”东南北说着突然大笑起来,“因为我有心理和生理双重障碍,要不要证明给你看?”说完作势要站起来。
“要死啊!你。”朱珠气急败坏地踢了东南北一脚说,“你忘了我是你妈了?”
“那我要吃奶。”东南北说。
“神经病啊?你正经点!我走了!”朱珠抱着多多“腾”地站起来大声说,红着脸就要往门口走。
“好了,好了,我正经。”东南北说着站起来拉住了朱珠,按着她肩膀又坐了下来,“但是你哪来那么多十万个为什么?”
“我……”朱珠一时语塞,转头看着枪说:“枪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放回去了,省得给你添麻烦。”东南北坐在地上说。
“那你放哪?”朱珠皱着眉说,“我还是想知道你和珈珈的事情,但你可以不说。”
“想知道什么?她元旦就要结婚了。”东南北说。
“你们分手了?”朱珠问。
“我没有权力阻止人家。”东南北说。
“那你就是失恋了。”朱珠松了口气说,“也好,省得耽误人家。”
“你谈过恋爱吗?”东南北说。
“没有,为什么问这个?”朱珠说。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谈过恋爱可能会不理解。”东南北说,“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我不喜欢男人。”朱珠说。
“包括我?”东南北说。
“我不是说你。”朱珠说。
“哦,我听你继续说。”东南北说。
“我……我从小就觉得男人很脏、很龌龊。”朱珠说。
“你有洁癖?”东南北说。
“你真烦死了。”朱珠说着别过头去。
“好了,我再也不打断你了。”东南北说,“但是你必须完整说完,不能只说一半。”
“我想说多少就说多少。”朱珠说。
东南北用双手托住下巴朝朱珠眨了两下眼睛,朱珠笑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从我记事开始就住在工棚里,旁边就是工地,孩子们经常光着屁股在院子里玩,永远都是脏兮兮的。大人们放工后在院子里洗澡,然后穿着大裤头光着身子在院子里抽烟、喝茶、随地吐痰,有一次都吐到我腿上了,给我恶心坏了,哭着回家让妈妈用热水给我洗澡,怎么洗都觉得没洗净。” 朱珠说,“那时候都使用公共厕所,但是蹲位很少,而且总不及时清理,都堆起来了。大人们都不愿去公厕就随地大小便,我经常能碰到。他们丝毫不避讳,有次撞到一个认识的大人小便还故意转过来对着我。”东南北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还笑!”朱珠白了一眼东南北说,“后来我上小学时感觉那些男生更坏,往女生书包里塞蜘蛛、毛毛虫,各种恶作剧,每个女生都遭过殃。”
“老师不管?”东南北问。
“都是一个部队的,大人们都认识,家长知道了最多就是打一顿孩子,但是那些臭男孩屡教不改,搞得女生们整天战战兢兢地。”朱珠说。
“就看班主任好不好。”东南北说,“我小学班主任嫉恶如仇,哪个男孩子调皮她随手就打,都治理得很乖巧。”
“后来我们转到深圳地方学校,我感觉应该是苦日子到头了,谁知道又遭遇了另外的噩梦。初中时女生们都陆续发育了,男生们也都冒出了小胡子,嗓音粗粗的、眼神怪怪的,捉弄女孩子的方式也变了。”朱珠说,“他们一下课就站在过道两侧死盯着经过的每一个女生,发出各种声音和哄笑,有时会突然冒出一个男生故意撞你,还有男生半闭着眼睛伸出双手装作盲人挥舞着手冲你走过来,有时我发现男老师也会不时瞄着女孩子的胸部,尤其那些大的。”
东南北皱着眉头注视着朱珠默默倾听着。
“我妈让我穿着很紧的内衣,压得平平的,但我走路还是低着头,缩着肩弓着背,像做贼一样。最尴尬的是上体育课,总是免不了蹦蹦跳跳,那时感觉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就看你一个人在裸奔。”朱珠无奈地说,“我恐惧上体育课,唯一不上的理由是例假。但只要你没上体育课,那些男生回到班级后都会意味深长地看你,然后各种阴阳怪气的双关语,然后同学们一起跟着笑。”
“你上学时捉弄过女生没?”朱珠说。
“从来没有。”东南北说,“我是圣人、才子、偶像。”
朱珠哈哈大笑着说:“讲大话都不脸红。”
“也有过,我们班有个女生说话特别假,我会学她说话。”东南北,“一个女生走路像模特,我也学过。”
“那还好。”朱珠说。
“你为什么长这样?”东南北说。
“我爸爸是回族。”朱珠说,“哎,珈珈长得很好看,很恬静,她的个子高吗?”
“又来了。”东南北说。
“你不想提她说明你还是很在意她。”朱珠放下多多说:“好了,我该回去了。我特意和妈妈请了假要审讯你一下,你好自为之吧。”
“太晚了,我帮你叫部出租车。”东南北说。
“不用,中巴上人挺多的。”朱珠说。
“你那么大胸,别被人占便宜。”东南北说。
“要死吧,你。”朱珠说,“你今天整个就是一个坏人,终于撕下面具了。”
东南北和朱珠带着多多一起下楼漫步到路边,一扬手很快停下来一部出租车,东南北从朱珠手里接过多多,拉开后门让朱珠上车后关好门,掏出三十元现金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让司机开到荔枝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