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有時候,人總是會一直不斷(不小心)地走入低潮,待在那裏──屬於自己宇宙的舒適小角落裡,便把自己裹成一個小小的繭,在那放心、安心地把自己變成惡魔後,像是電影片段一樣,內心不斷地上演著與邪惡的黑暗勢力奮力抗爭;等到凱旋時,又一個人慢慢地爬起來,抖一抖身上的灰塵,擦一擦臉上的汗水(喔,應該說是眼淚),然後再若無其事地恢復開朗的笑聲跟朋友說:「嘿!我沒事。」
這時,又不小心看到他人也把自己裹成繭時,忍不住想陪著他。即便不認識,但人類總是會有「惻隱之心」,看到他人孤獨奮鬥的樣子,總會想起自己也曾經如此這樣,便難過起來,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和鼓勵。
西元2022年,十月二十二號晚上,我們志工人員和館方開完演出前的會議後,得知今天的鋼琴獨奏會票房賣得不太好,應該是說我值勤這五年來最差的一次。
本來就知道鋼琴獨奏會在其他大型交響樂團、合唱團或者娛樂性質高的表演形式:像是音樂劇、歌舞劇、親子劇類型,還有漫才、相聲和脫口秀的演出形式相比來說,顯得比較吃虧一點。
獨奏會的受眾群,向來都是比較小眾的,大部分會買票進去聽的觀眾,通常都是演奏家的親朋好友居多;要不然就是那種多年經營下來,打出知名度,有一票死忠的鐵粉類型的觀眾,鐵粉有可能本身就專研某種樂器或者對那個樂器的聲音感到興趣濃厚。這些鐵粉有些甚至已經是專家級別的老師,喜歡演奏家詮釋作品的風格,甚至想從他身上學到一些演出技巧。
在演藝廳我也常常看到高朋滿座的鋼琴獨奏會,也看到稀稀落落的剛出茅蘆的新人獨奏會;但那一天晚上的演出是史上覺得最少的觀眾,就連疫情嚴重時,也不曾這樣少。
那一天,在內場的我,看到那名外國鋼琴家,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雖然事前我們已經知道他在外國的豐富的演奏經歷;但他一開始從側台出場時,走進舞台中央那台閃閃發光的史坦威鋼琴旁時,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步伐,些微的緊張和不安,也許是今年飛來台灣的第一場次就是來到屏東場,人生地不熟的(我上網查,他幾年前曾在台北辦過大師班)。
但他整個人坐下來時,彈出他第一個音的時候,和剛剛入場時,是完全相反的氣勢。非常有自信地把他的情感交付給鋼琴,那些在安靜的演奏廳中散發出來的音符和肢體動作,每一個肢體表情的細節和手指在琴鍵上的觸動,讓我感覺演奏家已經把我們這些觀眾拋在九霄雲外之處,他已經和鋼琴融為一體,沉浸在自己的旋律中無法自拔了。
他的音樂性表達得太好了,讓我想起上一場大型的交響樂團演出的拉赫曼尼若夫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如果換他詮釋的話,一定很精彩!第一樂章一開頭那種強而有力的音符整個撼動到聽眾的心底深處,拉赫曼尼若夫聽到一定會突然從棺木中爬起來。
真可惜,那天晚上,他選的曲目,除了最後一首史特拉汶斯基的《彼得洛西卡》(Petroushka)和安可曲外,都偏向冷門小眾,而且曲子又很冗長,對於不熟曲子的人來說,稍嫌聽覺疲乏。
鋼琴家本人也許感受到台下稀少的聽眾、掌聲和歡呼聲,所以他每次再出場時,走到鋼琴之前,步伐都帶點緊湊和不安,似乎想趕快到心愛的鋼琴面前坐下來,才會讓他緊張的心情得以放鬆,放心自在地大展才能,享受抒發情緒的快感。
那天結束後,他的鐵粉們和他一起來個溫暖的大合照。知道他是努力一個人在舞台上,把最好的自己展現給懂得他的人聽,所以事後一位夥伴告訴我,有一位鐵粉一個人就幾乎買了一半以上的票,請自己的親朋好友來聆聽,當時莫名感到暖心,人生最難得就是──在孤獨的道路上,得到一個相知相惜的知己啊!(如果是伴侶更好)
那天演出結束後,我在騎回家的道路上,便想到自己在創作這條路上,當我試著用文字來表達內心的想法,有時候腦中會浮現那種現實之間,人和人之間面對面溝通和表達,我時常會感到焦慮和擔憂自己的想法不受人重視,或者不小心講錯話得罪人,甚至心直口快傷到他人而不自知。
所以有一陣子不太敢隨心所欲,想到甚麼就寫甚麼,甚至會想要朝讀者的喜愛和市場的流量來寫文章;但,仔細想想,如果我一直只寫不帶個人感情和溫度的客觀文章,那就不是我原本寫文章的初衷了,就變得好像我只想為了流量和營收來寫文章,不是為我自己而寫。但,如果,我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寫出來,而又可以找到死忠鐵粉,甚至找到難得一見的知己的話,把市場流量和初衷兩者兼顧平衡的話,是不是會更美好呢?
我不知道呢,這課題可是一個大挑戰,至於那位鋼琴家,在演出那天,是不是也被這問題困擾多年了呢?
最後,來聽芭蕾舞劇《彼得洛西卡》鋼琴獨奏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