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的《隋唐佛教史稿》暫時擱置,腦力有限,於是開始久違的看起了小說,從《波間弦話》開始,到《縛乩》、《萬應》,以及一系列的梨木香步(《椿宿之事》、《植物園的巢穴》、《家守綺譚》、《冬蟲夏草》)。
小說讀起來輕鬆許多,短則數小時,長則兩三日便能讀畢,畢竟是某種故事的形式,好處是可以簡單的進入作者提供的世界觀,壞處則是作者其實很容易被看破手腳,用看破手腳這個詞其實有點自視甚高,我想說的是可以透過文字和行文來理解作者是如何思考,以及如何運用他手邊能夠理解運用的「武器」——也就是某種欲告知讀者的「自身情感」、「概念」或是「價值觀」。
這幾年書看得比較多,因此除了國高中生同學的作品以外,也慢慢能看清楚創作者的能力所及,以及他們想要告訴大家什麼,說來慚愧,這可能也是越來越少看小說的原因之一,如果看到一半就知道人家要說什麼,豈不就太無趣且太浪費時間了嗎?
《波間弦話》做為引子,閱讀時開始意識到了「如何呈現台日文化」這件事,先不談複雜的「什麼是文化」或是「文化是如何運作的」,而是一種外顯事物的對照,在這樣的對照之下想要說的是什麼?《縛乩》和《萬應》同樣是一種對照,對於台灣傳統民俗的想像,是加入日本式的怪談,還是單純挪用其民俗元素來作為故事賣點之一(抱歉,我真的不怎麼喜歡《萬應》的呈現方式,但可惜的是,這種借用民間信仰元素的做法這幾年似乎愈來愈氾濫)?以及接下來一系列的梨木香步,雖是翻譯文學,卻也能從之得知她的思考是如何「進步」演變的。
昨天看完《冬蟲夏草》之後寫了一些東西如下:
《椿宿之事》看似四平八穩,甚至有些無趣,只是某種強調家族連結,並與《植物園的巢穴》相互參看時才會產生共鳴之作,而《植物園的巢穴》使人驚艷之處則是創作上極為困難的「大多內容都是處於主角夢境之中」以及「用書寫散文的方式書寫小說」;而《家守綺譚》和《冬蟲夏草》讓人感到震撼的則是如何詮釋「合理」這件事,之所以讀者會覺得不合理,是因為受到了自身教育或是當下整體社會風氣影響吧!那如果把時代設定在所謂的「舊與新交會之時」,也就是日本初推動明治維新時期,那時眾人的認知與常識,肯定與現在相差甚遠啊!也因此看似不合理的事如狸貓假扮的和尚、變換型態的河童、開民宿的嘉魚⋯⋯如果對當時村落裡的人來說是再合理不過的事,受到新式教育強調「科學」影響的我們的質疑才是不合理的吧!
因此梨木所呈現的幻想並不是單純幻想,而是對那時的人來說是事實的事物,這種全新的切入角度,無論現代的讀者是用一種獵奇的心態來觀看,又或是跟隨主角的腳步,以一種學者的姿態介入其中,都是一種既學術卻又大眾的做法。
而我想《海幻》便是這幾本作品的集大成,無論是體裁的創新(文化地理學者的田調筆記)、對於自然景物的描寫(各種植物、山川地型)、新舊交替時的價值觀衝突(一九二零年代左右新式學者進到偏鄉)、對於佛教的體悟(透過行旅所感後重獲新生的意象)、再次回頭審視(主角五十年後重回舊地)⋯⋯我們所認知的「傳統」並非只是無法改變的鐵板一塊或是單純是創意的對立面,而是以一種更複雜的形勢滲入我們的生活,讓我們重新審視這些事物的存在價值。
身為一位創作者,或是大學時期某同學(她可能自己也忘了)說的「啊建佐就是藝術家啊!」,能透過閱讀來理解這些事情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