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三位主要演員安藤櫻(左起)、妻夫木聰與窪田正孝。(取自《那個男人》官方社群網站)
石川慶│2022│Japan│123min
以製造謎團、揭開謎底而推進劇情的《那個男人》,將三位主要角色城戶章良(妻夫木聰飾)、里枝(安藤櫻飾)、谷口大祐(窪田正孝飾)處理得層次分明、有條不紊,並圍繞在關懷邊緣的主題。
故事開始,從里枝沒來由的哭泣引發大祐與觀眾的好奇。不知大祐是不是也聞到了里枝不足為外人道的過去而被吸引?後來,里枝令人心痛的背景都由他自己述說了,大祐的過去卻未曾解開,便匆匆離世。
接著,城戶律師登場,以人權律師的形象協助里枝調查X先生(原谷口大祐)的真實身份。而城戶自己也有身份不被同理的難題:他是在日韓人第三代,這讓他與他人、甚至家人形成一層無法溝通的隔膜;當岳父、岳母用粗暴的二分法強調你和「那些人」不一樣,更是強化了「那些人」的負面標籤,一樣或不一樣,同樣讓城戶律師感到深深的不適。
難怪詐欺犯小見浦憲男鄙言剝開城戶律師帥氣外表與體面外衣時,讓他如此生氣;難怪城戶律師為了追查谷口大祐真實身份,而無法自拔。某種程度上,城戶律師透過追求高政經地位、完美家庭和人權關懷的形象,和身體的血液對抗,證明自己不一樣───如同亟欲撕下殺人犯後代標籤、而變換姓名為「谷口大祐」的「原誠」。
柄本明飾演小見浦憲男,登場時間雖短卻牽動電影命題核心。(取自《那個男人》官方社群網站)
而里枝這個角色成為柔軟和翻轉可能的存在。原本與城戶律師相同頻率、渴望解答枕邊人究竟是誰的期待,不再為旁人的敘說、建立的事實與其延伸的標籤左右,里枝決定相信自己真正的感受,跟隨著長子悠人一度迷惑卻始終存在的──愛。三年九個月的朝夕相處和親身見證,足以超越原誠的過去種種、清理乾淨曾經的糾結。
正當城戶律師隨著案件結束,好好重新面對家庭時,妻子的外遇再度擾動他的血液,而他只能在酒吧裡與素昧平生的酒友,學習原誠假扮谷口大祐的人生,藉以逃脫當下,將現今好不容易得來的美好生活維繫下去。
《那個男人》日版前導海報。(取自《那個男人》官方社群網站)
導演石川慶透過攝影機高度捕捉並建構演員的情緒,攝影師近藤龍人的鏡頭大量拍攝主角城戶章良的背影,除了有引導觀眾跟隨尋找答案的效果,也製造了主角凝鍊而壓抑的情緒。電影台詞主要為劇情推進所用,角色面臨各種突發狀況時的情緒反應,幾乎都仰賴演員「表現」出來、而不是「說」出來,主要演員的細微演技都有妥善被呈現在螢幕之中;攝影看來工整、演技卻是自然的,導演在影像氛圍的經營上達到了風格化的平衡。
這是一部難以定義的電影,但絕對是部優秀的電影。
妻夫木聰飾演在日韓人城戶章良,戲中細微的表情和情緒運用得當,讓人眼睛一亮。(取自《那個男人》官方社群網站)
特別提及:安藤櫻的哭戲
在每一次高度期待下,安藤櫻仍會帶給觀眾新的演技體驗,這大概就是一直喜歡她的原因吧。對她來說,每一個角色都是獨特的,每一個角色的感受加入安藤櫻的靈魂以後,就會成為安藤櫻的人生;她像是投胎到那個角色的人生以後,擷取其中一個片段,剛好被攝影機給拍了下來。
雖然哭戲並不能做為肯定演員演技的標準,但安藤櫻此番在《那個男人》的哭戲,我以為是繼《小偷家族》以後,再度傳達了哭戲的各種可能性。
第一場,里枝像是遊魂般、漫無目的的整理文具,因為兒子過世不久,整個人還籠罩在強烈的悲傷之中,眼淚隨時可以掉下來的狀態。
第二場,里枝與谷口大祐訴說自己的過去:次子在2歲時生了重病,以為病況會好轉,安排大量的放射線治療,次子沒吃什麼喜歡的東西、也沒帶他出去玩,就這樣痛苦地過世了。身為母親的里枝越講越是愧疚和後悔,因為講述痛苦獲得谷口大祐的理解忍不住痛哭,是哭戲之中情緒最為激烈的一場;導演石川慶用長鏡頭完整記錄了里枝從講述到悲泣的過程。
里枝(右)回憶兒子的死,滿懷罪惡感而痛哭,電影以一鏡到底捕捉了安藤櫻的演繹。(取自《那個男人》官方社群網站)
第三場,里枝知道谷口大祐的真實身份以後,特地在兒子悠人的房間等他,告訴他還是得改姓時,悠人表達自己已經不悲傷、但感覺孤單時,里枝像是心疼悠人,也像是與他產生共感,偷偷擦乾眼淚,但看到悠人開始哭泣時,又立刻轉換成母親的角色,掉著眼淚且用力安慰著。
第四場,城戶律師將原誠的調查報告遞給里枝,里枝表示雖然是後見之明,但不想再追查真相了,他想要相信從相識、相愛、相處到生下小花的那個男人,說出這場戲最後一句關鍵台詞「都是再清楚不過的事實」的篤定模樣,過去示現的柔弱、迷惑、猶疑瞬間全部消散,成就了里枝這個角色在全片之中最為堅韌的一刻。
從失去愛子的母親到失去愛人的妻子,背後心心念念的更是保護還活在人間的孩子悠人,安藤櫻(左)把里枝的複雜性呈現地清晰而立體。(取自《那個男人》官方社群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