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白色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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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從紙的邊緣開始燃燒,角落被燒得焦黑,彷彿花朵凋零般向下捲曲。汗水沿著臉龐滑下、從下巴滴落,不知道是因為燠熱的夏季,還是因為我和火靠得太近。
我也不知道其他人看見這副景象會怎麼想,大概會認為我瘋了吧,我想。也只有瘋了才會在暑假的清晨獨自來到頂樓,只為了燒掉自己曾引以為傲的畫冊。
沒差,反正也不重要了。
我不發一語的凝視手中的災難,看著火焰吞噬那些熟悉的線條。心中什麼情緒也沒有,思緒也像生鏽的齒輪般,只能緩慢運轉。我其實很喜歡這種感覺,天空還沒醒,空氣還很乾淨,樓下的街道可說是寂靜無聲,我像是唯一清醒的靈魂,獨佔幾個鐘頭的世界。
如果趕在世界活過來以前跳下去,是不是就能永遠留住這一刻?
於是在好幾頁的畫冊全部燃燒殆盡,魚肚白的天還沒透進陽光時,我站上頂樓平台的邊緣。心跳比我預期的緩慢,腳步也更沉穩。腳下的世界離我好遠,渺小的車輛與渺小的樹,馬路將城市劃分成大小不一的形狀。
就像我說的,不重要了。就這樣消失,或許也不會有人察覺。
我閉上雙眼。
「啊,人類男孩。」
聲音從身旁傳來。粗啞卻高亢,聽起來像鳥類的叫聲。令人不適的回音在空氣中漸漸飄散。
我轉過頭,幾步之外是一個詭異的身影,和我一樣站在樓層的邊緣。牠大概有兩公尺高,身穿破舊的黑色斗篷,腰帶上懸掛著兩顆人類頭骨,手中握著一把像是鐮刀的東西。牠臉上戴著一副鳥類面具,陽光在牠修長銳利的嘴喙上聚成刺眼的白色光點。這才是真正的瘋子,我心想。
「你是誰?」我問。
牠望著我,面具的孔洞後看不見雙眼,只是無盡的黑暗。等我回過神時,牠手中已經拿著牛皮紙和一支羽毛筆。
「人類男孩。」牠喃喃的重複,一邊在紙上快速書寫。「十七歲六個月二十天十五小時六分鐘十四秒。」
「今年是西元幾年?」牠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牠發出類似嘆息的聲音。「好吧。你聽過死神嗎?」
「你是死神?」我皺起眉。「這樣的話,你不是應該在我跳下去以後再出現嗎?」
「你們人類果然還是這麼想嗎?」牠不滿的咂咂嘴。「聽著,人類男孩,我完全不知道你站在頂樓是要做什麼,但這不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我指向牠的鐮刀。「所以你不是來帶走我的生命?」
牠厭煩的揮了揮手,牠的手上沒有皮膚或羽毛,就只是乾淨赤裸的白骨。「你現在有空嗎?」
我往下方的地面瞥了一眼。「我想是有吧。」
「那這樣吧,」死神說。「我還有一點時間。你跟我去附近逛逛,我一邊跟你解釋。」

我們在街上漫步了一段時間,太陽在房屋與房屋之間逐漸上升,彷彿為城市拉開窗簾,色彩從縫隙間滲透進來,讓一切的輪廓與陰影變得清晰。最早被陽光喚醒的是鳥,牠們停在路牌、行道樹,以及住家的陽台上,用只屬於牠們自己的語言啁啁啾啾評論著什麼,牠們的動作是一串連續又緊湊的轉動、停格、再次轉動、再次停格,有如機械一般。無數雙黑亮的眼瞳像是已經看透這整個城市,居高臨下的望著迷宮般的街道與巷弄。
路上開始出現零星的人。清道夫在依舊空蕩的馬路邊掃著枯葉,少數上班族匆匆忙忙的出門,幾個背著行李的學生往車站的方向走去。在那些早已清醒的鳥類眼中,我們也許只是另一群離開巢穴的動物,身上披著毛皮般的彩色布料,將一件件瑣碎的小事當作遷徒的理由,換一個地方煩惱,到一座新的城市徬徨。
人類是一種擅長模仿的動物,其他生物看了大概只覺得荒謬吧。
「所以今年是西元幾年?」死神問。
我誠實回答,牠在紙上迅速的記錄著。
寫完後牠抬起頭。「這麼說好了,我的工作不是帶走生命結束的人,而是靈魂來到了盡頭的人。」
「所以我是靈魂來到盡頭的人?」
「大多數人都是啊,人類男孩。所有人都會變成沒有靈魂的空殼,只是早晚的問題。」死神說。「你們人類替失去靈魂的過程取了一個裝模作樣的名字,叫做成長。」
我思考了片刻。「而你的工作就是帶走我們的靈魂,讓我們變成空殼。」
「沒錯,但可別把錯怪到我身上。靈魂是你們自己選擇放棄的,我只負責將他們引領到不同的世界。」
死神彈了彈手指,萬物在剎那間變得腐朽。
原來的街道沒有任何改變,改變的是街道上的事物。數百隻的食腐動物—烏鴉、禿鷹、鬣狗、豺狼—遍佈每條柏油路及老舊的人行道,漫步著、嗅聞著空氣,彷彿出現在這裡再自然不過。牠們的雙眼是混濁的灰,嘴邊不斷滴下黏稠的口水,身軀早已腐爛,只剩下殘缺的骨頭,上面披著同樣骯髒破爛的毛皮。我和一隻鬣狗對上目光,牠正拱著背,用發黑的舌頭舔拭著路燈下的地板,同時對我發出不友善的低吼。
「這些是什麼?」我問。
死神用鐮刀指向路的另一端。「看那邊。」
我順著牠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剛才正趕著路的上班族,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身穿一套有些老舊的藍色西裝,手上提著皮革公事包,倉促卻整齊的步伐不停向前邁進。唯一和原本不同的是他的雙眼。厚重鏡片後的那雙眼睛黯淡無光,瞳孔詭異的放大,眼睛周圍的皮膚佈滿了紫色的血絲。那看起來像一雙死人的眼睛。
「他是不是—」
「失去了靈魂?」死神接話。「是,早在好久以前就失去了。」
幾隻活屍動物緊追在他身後,一邊嚎叫一邊貪婪的咬噬著空氣。
「那是牠們的養分來源,」死神說。「空洞的、接近死亡的氣息。」
我愣愣地望著那些動物,死神似乎理解這對我而言有多麽難以接受,安靜的陪我佇足在斑馬線上。我不記得我們停留了多久,等我回過神的時候,路上的人已經多了不少,人潮往各個方向前進,其中充滿了和那個男人一樣,雙眼無神的身影。馬路上開始傳來汽車引擎與人群喧鬧的噪音,城市醒了,而人們沒有。
人們像死了一般,睜著眼睛沉沉睡去。
「失去靈魂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死神說,「你必須放棄一些東西、一些人,即便你可能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放掉它們。夢、記憶、再也見不到的家人、壞掉的玩具、得不到的愛人……,大大小小的事物,在徹底失去自我以前,你會先失去很多東西。」
我轉過頭。死神手中拿著我不久前燒掉的畫冊。

幾分鐘後,我們來到一間躲藏在小巷中的咖啡廳。我通常不喜歡室外座位區,外頭的世界充斥著太多的聲音、氣味和來來去去的人群,成千上萬顆心臟以各自的頻率跳動,陌生心跳的悶響讓我聽不見腦海深處的呢喃。但是今天我並不在意,此時路上的心跳非常緩慢、非常寧靜,必須屏住呼吸才能隱約聽見。而我不打算認真聆聽,人們不說話就已經夠吵了。
死神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好難喝。」牠說,雖然我不知道牠是如何透過面具喝到咖啡。「你們人類平常都吃這種苦澀的東西維生嗎?」
「差不多。」我說,面前的飲料一口也沒喝。紅茶中漂浮的奶油冰淇淋慢慢融化,由上而下混合成奶茶的顏色。
死神興味盎然的翻閱著我的畫冊。接近黑色的靛藍封面與封底之間是五十張水彩紙,其中有四十三張已經畫滿,第四十四張只有畫了又改的草稿痕跡。畫冊的角落有些磨損,畢竟已經用了兩年多。這就是我不久前燒掉的畫冊,我心想,這就是我為了丟失靈魂而放棄的東西。
我瞥見牠翻開的其中一頁,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傷痕累累的站在畫面中間,一手高舉著寶劍,兩側湧入的大批軍隊在地上掀起一陣沙塵,動作僵硬,時間在女孩舉起劍的那一刻凍結。畫中唯一動態的是女孩倒映在劍刃上的眼睛,神情疲憊卻堅定,彷彿這場仗她早已經歷過無數次,這次終於終於掌握獲勝的關鍵。死神翻到下一頁,一座高科技的工廠,視線所及的一切都覆蓋著鮮血:血液在樓梯間留下拖行的痕跡、在窗戶上蓋滿重疊的手印、潑濺在純白牆面上,形成一副血淋淋的噴畫作品。畫作的主角是一個有著玻璃眼珠的機器人,一邊望向血腥的現場一邊在樓梯上跑著,動作間似乎閃耀著一絲人性。
「這張發生了什麼事?」死神問,蒼白的手指在畫冊上點了點。
牠指著未完成的第四十四張畫作。
我原本想畫下的是改編後的愛麗絲夢遊仙境。這個版本的仙境是介於夢境與死亡之間的地帶,一座霧氣瀰漫的藍綠色森林。愛麗絲一次次奔向死亡,至少我想傳達的是死亡,卻想不到該如何用線條表達。我也有一段時間沒去想這件事了,忘了從哪個瞬間開始,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聳了聳肩。「沒靈感。」
死神似乎不滿意這個回答,又往後翻了幾頁,全是乾淨的空白。
「為什麼不畫了?」牠問。
「我說了,沒靈感。」
幾隻腐爛的烏鴉降落在桌上,將嘴喙埋進死神的杯中,粗魯的飲用咖啡。死神看起來不以為意。「還有呢?」
「還有什麼好說的?看看這些人。」我不悅的瞪著牠,用飲料附上的湯匙指著繞過我們前進的人群。「全世界都充滿這樣的人,我再畫下去有什麼意義?」
「所以你要放棄。」死神說,我聽不出牠的情緒。「聽我說,人類男孩。人們放棄的正是那些讓他們變得特別的東西,夠重要的事物才足以和靈魂等值。對你而言就是這本畫冊,和你腦海中的想法,還有你看世界的角度。它們讓你與眾不同。」
「怪咖。在人類的語言中,我們是這樣稱呼與眾不同的人。」
「在我看來都是人。差別只在眼裡是空洞還是明亮。」
烏鴉拍動翅膀,跳著靠近我的飲料。我揮手將牠們趕走,即使它已經放了太久,大概接近常溫也變得難喝了,再說我現在也沒心情吃東西。
「我要回去了。」我說,然後起身離開。

我看著身旁那些失去靈魂的人,看著他們的死人眼睛與他們一致的整齊步伐。回去以後我就會變得和他們一樣了吧,這一切大概都會從我的記憶中刪除,沒有畫冊、沒有死神,天知道失去靈魂的人腦中都剩下什麼。
在回去的路上我又遇見了死神。
牠悠閒的走著,活屍動物們順從的跟在牠身後,虎視眈眈的掃視著路人。最後,死神在一個女孩身邊停下腳步。我認得這個女孩,是我好久以前就斷了聯絡的國小同學,是說我們從來就不太熟,最親近的互動不過是有一個月的時間坐在隔壁。她比我印象中成熟了不少,以前總是綁成馬尾的棕色長髮現在披散在肩上,身後背了一把木吉他,正停在一家音樂教室前,望著它的招牌發愣。接著我仔細看,發現她並不是在恍神。
死神的鐮刀尖端放出微弱的光束,從女孩的眼中抽取著什麼。閃爍的塵埃在光束中飄動,彷彿水晶球中的流沙,一點一點的被刀尖吸收。大約過了三十秒,或是一分鐘,也可能是一小時—和眼前的景象相比,時間什麼也不是—光束消失,死神以同樣不疾不徐的步伐離開,動物們則留在女孩腳邊,諷刺的啃食著新鮮的死亡氣息。女孩回過神,從音樂教室前轉身離開,從我身旁經過時視線多停留了片刻,那雙眼睛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樣,變得空洞無神。她似乎努力想記起我是誰,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最後別開目光離開。這樣也好,反正我也不想打招呼。
那大概就是失去靈魂的過程吧。
不遠處的路口,死神停下了腳步。我朝牠走去。
這時我意識到了什麼。
「那是你朋友?」死神問。
「不算是朋友。」我說。
對街紅燈下的秒數正在倒數,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六。
我並不想失去我的靈魂。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留著靈魂對我有什麼好處,但我還不想失去它,不想成為另一個雙眼無神在街頭徘徊的人。我還不想結束這一切。或許這是靈魂層面的求生意志,就像自殺的人在往下跳的瞬間想起自己在乎的人會有多悲傷;在扣下板機的剎那想起繼續活著的種種可能;在深水漸漸淹沒自己時想著:不,我還想活著,我還想呼吸。
我還不想結束。
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死神開口。「我會給你選擇。」
「什麼?」
「你在掙扎。」牠說,「你還沒徹底放棄,這在你們之中非常稀有,人類男孩。所以我會給你選擇。」
「怎麼選擇?」
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
「等綠燈亮起的時候,」死神說,「你要開始跑,用盡你所有的力氣快跑。看到後面那些動物了嗎?」
我點點頭。
「到時候牠們會嗅到死亡的氣味,牠們會追上來。你只要想著繼續跑,只要不被牠們抓到,就能留住你的靈魂。不過一旦你稍微放慢腳步,或是心中閃過一絲猶豫……」
牠不需要說完。
二十一、二十、十九。
我全神貫注,看著時間在燈號中一點一點的流逝。
十、九、八。
「記住我說的話,人類男孩。」死神說。
哪個部分?我納悶著,但是沒有說出口。
三。
一旁的冒著煙的車輛也在等,它們蓄勢待發。我也是。
二。
燈號由紅轉綠的那一刻,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奔。我不記得上一次這樣沒命似的向前跑是什麼時候,或許從來沒有過吧。我的聽覺突然變得敏銳,聽見那些活屍動物的低吼逐漸變成咆哮,聽見牠們腐爛的腳爪在人行道的磁磚上摩擦,接著牠們踏上柏油路,腳步聲變得沉重,卻更加迅速。腳下的斑馬線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不斷向前延伸,將我和對面人行道之間的距離拉得愈來愈遠,路的另一端比原本更遙不可及。動物們已經來到我的正後方,翅膀振動著我耳邊的空氣,炙熱的氣息逼近我的皮膚。我繼續跑,雙腿幾乎失去了知覺,只剩下一個簡單的念頭尖叫著叫我不准停下腳步、不准回頭。
綠色燈號下的秒數也在倒數。十七、十六、十五。
是我的錯覺,還是時間正在逐漸停滯?
但是秒數仍以原來的速度倒數。或者是我慢下來了?
五、四、三。
我催促自己加快腳步,但一切都不聽使喚,我彷彿試著在深水中行走,或是在孤獨的月球表面漫步,或是在一場太過真實的惡夢裡逃離緊追在後的怪物。我愈是想著快跑,雙腳就愈是造反似的失去控制。我猶豫了嗎?這代表我正在失去靈魂嗎?
二。
來不及了。動物的利爪劃破我的皮膚,我感覺到溫度從傷口流淌而出,但那不是鮮血。如果此時我回過頭,會看見那些閃爍的塵埃穿透我軀殼的裂縫嗎?
我只記得那是我最後一個念頭。接著眼前一片黑,我墜入永無止盡的虛無。
一。時間到。

天空是均勻的魚肚白。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天空還沒醒,空氣還很乾淨,樓下的街道可說是寂靜無聲。我像是唯一清醒的靈魂,獨佔幾分鐘的世界。
我是不是在不久前才有過這種想法?也許只是我的記憶錯亂吧。
不遠處的欄杆上停著一隻白化症的烏鴉。牠的嘴喙似乎比一般烏鴉更長、更尖銳一些,但我也不是很確定。我從來沒在這附近看過任何烏鴉,更別說全身覆蓋著純白羽毛的那種。鳥類是最早被喚醒的動物。我是不是也想過這點了?
我對白色烏鴉揮了揮手,這時才意識到我手中握著一支鉛筆。
另一手拿著我的畫冊。
我翻開它。色彩從第四十三頁以後就消失了,第四十四頁只有雜亂鉛筆線條,以及用橡皮擦反覆擦過的痕跡。上次畫出一副真正的作品彷彿已經是一輩子以前的事,隔著一段生死之間的抽象距離。
還有,我為什麼會在清晨來到頂樓?
烏鴉望著我,那雙眼睛像是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或許就是牠偷走了我來到頂樓前的記憶。不過我記得烏鴉只會偷閃亮的東西,幾分鐘的記憶大概沒什麼價值吧。
微弱的陽光灑下,將烏鴉的羽毛照得更加分明。
此刻的光線還不錯。
於是我翻開畫冊第四十五頁,開始畫下欄杆上的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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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參與的主題策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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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證明了/不再為了那些不証自明的事情/焚燒,或凋萎/房間逼仄但內心昶亮/虔恭迎接每個早上/晨光穿窗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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