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環》在井上雄彥的作品中十分異類,不論是長篇或短篇漫畫,題材大多還是以運動競技爲主 (浪人劍客除外)。我第一次讀完《耳環》時,其實對井上能掌握不同風格感到十分驚艷。
《耳環》在短短的39頁內描繪思念出海失蹤的哥哥的少年良田,與將耳環丟入海中的少女あやこ兩人短暫相遇的故事。這個故事更像一個夏日海邊的插曲,生命中的瞬間切片,如同發表這個短篇的1998年,井上雄彥已結束在集英社的《灌籃高手》,又尚未開始在講談社的《浪人劍客》連載的當下。(或許他沒想到接下來的浪人劍客會這麼漫長)
《耳環》也不大像是個會在少年Jump出現的短篇,因爲它太淡了,沒有熱血與勝利,但這樣的清淡反而襯脫出青澀歲月的痕跡感。其實主角們並沒有發生了什麼轟轟烈烈足以銘記的事跡,甚至很難用裡面發生的劇情來解釋這個短篇想要陳述什麼。因爲《耳環》更像是一篇詩意的散文,他想傳達的與其是故事不如是一個意象:青少時期的傷與跨越。
失去哥哥的少年與害怕失去母親(因爲獨自扶養她的母親有了男友)的少女,互不認識的兩人因爲少女向海洋丟擲禮物盒而起了衝突。少年失手打了少女,少女咬住少年的手臂後淚水汨汨湧出。他們的行動看起來原始又粗魯,卻又直接而毫不遮掩。
短短的開場內,就顯現出優異的說故事能力:少女與少年都彼此有各自的心事,但少女的眼淚不是向大海丟禮物盒的時刻就落下,而是在憤怒地咬住良田手臂時才湧出。
故事的層次從開頭慢慢地疊加,少年們心中的傷與肉體的疼痛在此時重疊,讓讀者跟少年一樣對女孩的眼淚以及手臂的傷產生強烈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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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少年將少女帶回自己在海邊洞穴建造的秘密基地,這個行爲在空間與心態上都代表對女孩開放自己的內心,或許是因爲他察覺到少女和自己有相似的地方。他坦露心事告訴少女自己建造此處的原因是在等待出海後再也沒有回來的哥哥。而少女打開少年從海中撿回來的禮物盒,發現裡面是一對耳環。
耳環跟一般飾品不同因其有必須穿過肉體的特徵,跟裝飾性相比,更多了象徵的意義。擁有耳洞、穿耳洞需要通過疼痛的試驗,在小孩子的世界中,更像是種「轉大人」的概念。
少年在洞穴中對少女道出哥哥離去的傷慟往事,並拿起別針朝自己的耳朵刺下—— 井上給了一個極大的特寫在良田刺下的那個瞬間,無疑是對自我傷痛的正面迎戰——他述說、他穿越、他留下了傷痕,然後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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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秘密洞穴中發生的ㄧ切很快被大人發現並毀壞,大人並不知道少男少女在這裡通過了某個人生的坎,那段神秘的瞬間。或許只有那個年齡、那個晚上、這樣的兩個人,才能達成的一段奇妙旅程。少女離去後也穿了耳洞戴上耳環,將照片寄給良田。原本完整的ㄧ副耳環就此分別穿戴在彼此身上,就像是這段共享的秘密。
那個夏天的晚上,他們都因此成長了一點點。
我很喜歡井上老師描繪的少女臉龐,許多文字都化在她堅毅的嘴角與清澈的瞳孔之內。他用畫面帶出角色深埋的情緒,細細觀察他們的表情,都仿彿有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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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上說這個短篇當年是以良田爲原型創作出來的,雖然是平行故事,但《耳環》很大一部分已經設定了良田的過往有不爲人知的心事,而少女あやこ究竟是不是灌籃高手中的彩子,或許終究只是個暗示:不論在哪個世界裡,良田與あやこ都會相遇。
在劇場版中,井上留下了耳環與秘密基地的設定,不過秘密基地是哥哥所建的而不是良田,但良田同樣在洞穴內跨出了成長的那一步,頓悟一切的他痛哭失聲,但海浪其實一直都在,哥哥宗太不曾離開,擁有母親、宗太、安娜與あやこ的良田仍是十分幸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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