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鍾情 辛波絲卡 (←點我連結博客來)
他們兩人都相信
是一股突發的熱情讓它們交會。
這樣的篤定是美麗的,
但變化無常更是美麗。
既然從未見過面,所以他們確定
彼此並無任何瓜葛。
但是聽聽自街道、樓梯、走廊傳出的話語—
他倆或許擦肩而過一百萬次了吧?
我想問他們
是否記不得了—
在旋轉門
面對面那一刻?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說出的「對不起」?
或者在聽筒截獲的唐突的「打錯了」?
然而我早知他們的答案。
是的,他們記不得了。
它們會感到詫異,倘若得知
緣分已玩弄他們
多年。
尚未完全做好
成為它們命運的準備,
緣分將它們推進,驅離,
憋住笑聲
阻擋他們的去路,
然後閃到一邊。
有一些跡象和信號存在,
即使他們尚無法解讀。
也許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個星期二
有某片葉子飄舞於
肩與肩之間?
有東西掉了又撿了起來?
天曉得,也許是那個
消失於童年灌木叢中的球?
還有事前已被觸摸
層層覆蓋的
門把和門鈴。
檢查完畢後並排放置的手提箱。
有一晚,也許同樣的夢,
到了早晨變得模糊。
每個開始
畢竟都只是續篇,
而充滿情節的書本
總是從一半開始看起。
開頭我引用了一九九六年諾貝爾獎文學獎得主波蘭作家辛波絲卡(Wislawa Szymborska)在一九九三年出版的《結束與開始》其中一首最廣為流傳的詩〈一見鍾情〉,有人形容她的詩像一部電影,吸引名導演奇士勞斯基的注目,她的詩也像一本繪本,搬演著幾米的《向左走,向右走》,她的詩更像一曲交響樂,享有「詩界莫札特」的美譽。她是辛波絲卡,波蘭最受歡迎的女詩人。
在閱讀這首詩受感動之餘,讓我猛地想起了瑞士心理學家榮格1920年代提出的一個概念—共時性(synchronicity),內涵包括了「有意義的巧合」,用於表示在沒有因果關係的情況下出現的事件之間看似有有意義的關聯。榮格認為,這些表面上無因果關係的事件之間有著非因果性、有意義的聯繫,這些聯繫常取決於人的主觀經驗。提到共時性巧合這個概念,最常被引用的例子就是「說曹操,曹操到」。你說曹操,跟曹操到這兩件事情之間本身並無因果性的的關聯,且兩件事情的發生並無人為刻意安排,如此才是共時性巧合。
最後想再分享一下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點我連結博客來)中所說:「一個事件的成立所倚賴的偶然越多,這事件不是就更重要而且意義也更深遠嗎?只有偶然,才會像要告訴我們什麼事那樣出現。那些必然發生的、預料之中的、日日重複的事,都是無聲的。只有偶然是會說話的。」
兩個人或許這之前曾經在街道、走廊、樓梯、旋轉門前擦肩了無數次,在兩個人都同時主觀感知到「一見鍾情」的那一刻之前,他們的故事都還未開始。只有在某個「偶然」的瞬間,某個「共時性巧合」之下,他們的故事才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