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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棚子內,我看著遠方由東加、斐濟與幾個非洲國家組成的黑色巨人團隊採著果,看著一群亞洲人的隊伍從眼前走過,他們正前往下一個棚子進行無聊的拔草任務。
時間來到了十月中,原本充斥颶風與滂沱大雨的塔斯馬尼亞,從暴躁的老婆逐漸變成平靜的婦女。平靜的陽光照不到我心中的波瀾,經過了兩個月,沒有一天能夠集簽的我如熱鍋上的螞蟻,急迫需要一份新的工作,養活自己花費的無底洞,以及拿到第二年的資格。
我投了無數履歷,實體面試了兩家龐大的農業公司,分別是台灣人群組大推的五星藍莓場與一致讚好的蔬菜場。而命運的奇特,來自於一間很多人沒聽過的小農場,一封傳給我面試的簡訊。
我也沒想到,這將是一份「不小心」做了五個月的工作。而這篇打算來聊聊工作碰到的神奇故事。
在澳洲,開工之前都會有場說明會,這裡也不例外。當天到場時除了我之外,還看到兩三位台灣人,不久後,一位身材臃腫的光頭老澳站在我們面前,開始跟我們解釋著這邊的工作制度。他嗓子很大,笑容也很燦爛,至今仍記得他的招牌笑聲。
他請我們自我介紹。我跟他說我不喜歡無聊的工作,我跟他說我的工作經驗,我跟他說我對上一份工廠工作的失望感。伴隨著情緒,差點把手中的咖啡打翻。
老闆身旁坐著一位年輕的山羊鬍,兩米的身高使那件黑色襯衫顯得不搭,他不發一語地聽著。見我自我介紹結束,隨後,與老闆說著悄悄話。
老闆轉過頭來。
印象中他是這麼說的,配上那燦爛的笑容,與當時在墨爾本學到的強力握手。
這句話從老闆口中說出,一向不是個好兆頭。
怎麼說呢? 在這個人人想要簡單賺錢的日子中,這無疑是個反方向。老闆會給你更多事做、不給你加班費、你會忙得生不如死、天天都想辭職…
開工第一天,我跟著一位中國主管到了農場的一角。碩高的作物中出現了幾顆熟悉的髮色,至少四十人有,充斥著各種腔調的中文。四川的捲舌、北京的重音與台式幹話,既熟悉又陌生的語調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我們做著簡單重複性的工作,在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聊著之前做的工作、之前待的地點與碰到的事情。
我將一切歸納於脫離舒適圈的代價。被房東連夜趕出門是代價、與室友快要打起來是代價、半夜差點被抓走是代價。而故事,只不過是代價的副產物罷了,重點是我還站在這,對吧?
成功的在第一天交到大量朋友的我,隔天被帶到另一組團隊。
由於工作內容的關係,需要揹著各式機械、開著車子在農場四處遊蕩。比起其他隊伍,我更有機會在附近亂晃。這時我會觀察其他團隊的狀況。
農場的主人非常聰明,透徹了解不同文化的特性,組成他們相應的樣子。若時間可以重來,我很希望自己從小生長在一個多元文化的環境,至少可以避免剛開始碰到的麻煩事。
農場的採手隊需要快速且高強度的工作,他們由一群太平洋群島的大個子組成。黑曜的皮膚與將近兩米的身高,卻帶有兒童般的臉頰,我彷彿看到金剛芭比及真人版天線寶寶的組合。
他們可說是我見過最愛音樂的團隊。他們每天會搭著音樂巴士來上班,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揹著小音響,甚至還有一兩人會提著演唱會的巨型音響走路。無時無刻都看著他們面帶笑容,每隔五到十分鐘,就會聽到有人開心到尖叫。
此生我碰過熱愛工作的人,愛到使人瘋狂可說是首見,使我不禁好奇,為什麼會有人上班這麼開心。
此時,小工頭會遞給我一支菸,奇特的味道帶有點咖啡香,那支菸很難點燃,好不容易才能吸上一口。
然後我也跟著他們大叫起來。
另外一組則是與我們相應的維護組,工作內容極度簡單且單調。這種躺著賺特性的,不外乎由東亞人為最佳典範,就是熟悉的中港台日韓與東南亞組成的隊伍。
他們總是三五成群,工作時面對面地,邊整理長歪的亂枝邊聊天。每當走過他們工作的地方,能聽到熟悉的方言、周杰倫的歌曲,又或是某人的podcast。在休息的時候,他們會坐在附近的草地上滑著手機,即使坐在一起。
比起採手,這一組實在安靜多了。
事實上,和他們交友非常的簡單,與在台灣交朋友沒什麼異樣之處。然而,我會克制自己與他們交朋友,就是因為簡單,傲嬌的魚頭從不進行簡單的事情。
最後說說我的隊伍,這是一個從來沒滿20人的小團隊,近乎清一色都是白人。我們領著相同的薪水,做著一些技術活的工作,這也導致某些人對於薪資與經驗上的不滿。
我在這個小隊經歷了許多有趣的事情,促使我英文的進步以及文化的退步,我不再怕跟土澳聊天,事實上,有時候我講得比他們還快。當有人提起這一點,我會坐到一張破舊的桌子上,骯髒的長褲跨著二郎腿,喝著沒打翻的咖啡,侃侃而談。
一時間太多東西了,我想就從桌子開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