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爾斯用力的眨了眨眼,緊張呼出一口氣,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可以的!只要提起勇氣,上前問她一句,一句就好。” 他進到超市,拿了推車和籃子,眼神迅速掃過附近的攤位。
這是一間日式的超級市場,蘭姐在這兒工作已經好多年,她一如往常的補貨、盤點。
「哎!蘭姐,那個呆頭鵝又來了,他來找你買牛奶。」
「蘭姐有個超級粉絲真好啊!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拿牛奶來洗澡,才會用那麽兇。」
「就是,一個大男人!每天來買奶,該不會…戀母吧!奶還沒斷?」
哈哈哈哈哈!一群三姑六婆在戴爾斯踏進超市的那一刻,便自動聚集在一起。 有人陰陽怪氣的埋汰著蘭姐,有人則是既羨慕又嫉妒,畢竟蘭姐這個月的營業額,是實打實的往上衝去。連經理看了她都得陪笑臉。
蘭姐好脾氣的點點頭,她的一雙眼睛明亮又有神采,看起來就充滿活力。 「我下個月就換去賣水餃啦!妳們再和經理說一聲,看誰要補我這個缺嘛!」
大家聽蘭姐這麽說,也不好意思的轉了話題,「哎!別說這個了,阿蘭啊!我們不是這意思。換部門…那也是妳自己請調的,我們可沒逼妳啊!」
「就是,妳跟我們不一樣!阿蘭妳一人吃、一人飽,我們家裡還有幾張嘴等著過活呢!」
「是啊!阿蘭肚量最大了,不會和我們計較的。」
蘭姐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時戴爾斯的目光終是掃到那日思夜想的身影,他疾步朝蘭姐的攤位走去。 戴爾斯是個印度尼西亞的華僑,中文不流利,但勉強能簡單的對話。 「妳…妳好…為什麼換了地方呢?」 其他人見狀便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但眼睛明顯仍是盯著緊緊的。
蘭姐笑得眼睛彎彎:「例行的改動,先生今天要幾瓶呢?一樣一打嗎?」
戴爾斯緊張的抓了抓外套口袋:「嗯,好!給我一打。」
蘭姐那雙黑溜溜的大圓眼凝神看向戴爾斯:「先生,要幫你做送貨上門的服務嗎?」
「啊!哦!好。」
蘭姐拿起牛奶就開始裝箱:「其實你下次直接打電話到超市就好了,不用特意跑這一趟的。」
戴爾斯能說自己是想見蘭姐,才特意來買牛奶的嗎!那當然不能。 他用蹩腳的中文慢慢說著,「我…順便出來運動。」
蘭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看向櫥窗外下著的滂佗大雨,「啊!那先生運動的時候可得小心了,可別滑了腳。台北的天氣就是這樣不好,尤其是秋冬,太陽都躲起來了!」
戴爾斯看著蘭姐的笑,看的都呆了…「是啊!是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蘭姐開始忙碌後,戴爾斯才拿著條碼去櫃檯結帳。
戴爾斯已經退休了,60歲的年紀,靠著前30年的商場廝殺,好不容易掙下一份家業。 等到戴爾斯終於空閒下來時,才發現自己身邊連個能分享的人都沒有。 在異鄉,孤獨感朝他襲捲而來…這時他想起母親的故鄉,台灣。
在印度尼西亞,他的親人都接連離世。加上實在倦了那些燈紅酒綠的生活,便毅然決然的賣掉手裡的股份,回到這個小時候熟悉的外婆家。 雖然在台灣他的親人也都離世,但這塊土地上的人情味一如既往,讓戴爾斯自覺找到歸屬感。尤其是…戴爾斯在這間日系超市,碰上了令自己一見鍾情的對象-蘭姐。
想到這裡…戴爾斯摸了摸口袋,垂頭喪氣的感嘆道:「該死,我又忘了把小紙條給她。」 他不禁抬頭望天,呢喃道:「怎麼想請她看場電影就這麽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