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雕了一個名為皮諾丘的木偶,皮諾丘只要通過良心分辨是非的考驗,就能變成真正的小男孩;科學家醫生創造了嬰腦成人身的貝拉,貝拉歷經甜食和性慾過剩的誘惑,最終成為擁有獨立思考、自由靈魂的女人。
如果《木偶奇遇記》的皮諾丘是個女人,奇遇記的故事會有何不同?不單被誘拐到馬戲團長出驢耳朵,當我們看見《可憐的東西》律師鄧肯偷窺貝拉自慰時。「嬰腦成人女體」的東西令人引發各種隱憂多過於其「單純美麗」帶來的喜悅。
《誰來演戲之圓桌對談》節目裡演員簡嫚書談及飾演《她們創業的那些鳥事》的林美季,多虧成為母親有了孩子之後找回童心,將童言童語、直覺反應、「一切滿足須當下完成」放在擅用女性撒嬌特質這樣的角色身上,「她」不可被觀眾討厭、不被視作無腦,而是想要疼愛「她」。
「美麗智障」貝拉不符合禮俗社會、拋下羞恥(艾瑪史東淋漓盡致放開來演出極限),活脫脫像個怪物,不過不可諱言在上流餐桌上的脫序造就諷刺喜劇、瑰麗暗黑童話的模型,有那麼《抓狂美術館》模仿動物行為藝術失控的即視感。
為什麼鋪墊童真的底氣,才能增添勇氣成為自由之人?乃至自由的女人?
我有權自由運用我的身體
如果皮諾丘是女人,可能遭遇性侵或被賣到妓院,演變兒童不宜的故事,可隨著現今性平知識普及得知性侵被害者無分性別和年齡,小男孩於馬戲團培訓都可能遇險,參見強尼喜多川性侵案。《可憐的東西》貝拉自願賣淫的設定並列「被害」、「笑娼」的傳統故事思維結構則脫穎而出地大放異彩。
兼顧「金錢」和「性慾」的需求是不爭的說服,承認自身慾望的勇氣,並破除「性工作者為錢出賣身體」的唯一解讀。如果皮諾丘有過賣淫的歷程,她就從此是壞孩子和壞女人嗎?貝拉不在乎鄧肯因她是妓女且收回對她美貌的讚美,這個問題未婚夫麥斯給了甜死人的回答:
『我只是嫉妒那些男人能陪伴妳,我對妳沒有任何道德上的譴責,這是妳的身體妳支配。』
麥斯與貝拉的父親哥德溫一段談論貝拉的對話,之於亂倫的隱憂,聽來細思極恐,麥斯提問哥德溫養貝拉做情婦的目的,哥德溫回應自己是閹人,還有父親情感超越了性慾。若不探討倫理道德,應對應貝拉言及『人為什麼不能一直做愛?』這類人類原始慾望議題同等平常。其提問呼應劇本內核「臣服父權佔有喪失身心自主」猶如提線木偶才是精髓主旨。
母愛不是天生的
父愛也不是。哥德溫莫非只為拯救一條自殺的性命,當然也為滿足實驗私慾,嬰腦植入母體是《可憐的東西》最絕妙的申論設定「既是孩子既是母親、妳即是妳的母親」,貝拉明顯缺乏母愛(母性),這從看待成人女性的觀點,但從看待孩子的角度,不會評判一個孩子缺乏母愛(母性),甚至能理解一個孩子想去揍一個嬰兒。
捨棄過去的人生、重生後既是孩子既是母親在韓劇《死期將至》孩子轉世至母親身軀展現,自殺的孩子必須領受感同喪子之痛的懲罰;《可憐的東西》則是自殺者為母親,孩子沒有自殺者的記憶帶著剖腹留疤的母體重啟新的靈魂。
成年人治癒與父母之間造成的童年創傷,可以第三者視角觀望親子關係,抽身成為自己期望的父母,妳即是妳的母親,進行補償作用,而旁觀貝拉,是孩子保護母親,她感悟活著美好,正面迎戰擊倒母親的原由。
我們是自己的生產工具
貝拉對嫌惡她賣淫可是竟然搶走她錢的媽寶鄧肯說道。
一語多關,當貧富平等時,貝拉的生存能力優越鄧肯。就生物學,雌性具備生產能力,控制女人的男人也是女人生出來的。就精神獨立性,鄧肯需要仰仗他的女人;貝拉可以做自己的主。
貝拉的父親是誰?妄想剷除陰蒂的將軍阿爾菲?愛拼湊女體裝置藝術的哥德溫?貝拉的母親更弔詭地就是自己,就精神層面,哥德溫不再是賦予貝拉全世界的神(God),父母是提供我們生命的人,我們是「創造我是誰」的人。
妻子重生復仇的童話
被渣夫害死後重生復仇的故事總是推陳出新、百看不厭,被害遭遇愈慘復仇得以愈心安理得,為什麼孩子沒有復仇類型的童話可看?因為壞人會在結局得到報應,為什麼成人看復仇故事被療癒?因為小孩才會相信壞人一定會得到報應。
《可憐的東西》描述一個孕婦自殺後重生,聯手新歡復仇渣夫的故事。乍聽是否和《跟我老公結婚吧》以及多部影劇的通俗灑狗血劇情雷同,然而《可憐的東西》斬獲眾多國際影展殊榮,她宛如變形金剛版的婦仇,演繹出「進擊吧!活在父權世界裡美麗的智障」、匯集科幻奇幻驚悚喜劇以及邪典類型。
新事物取代舊事物,一直發展到這個世界不再單調。
影片中並未表明嬰腦移植的嬰兒性別,由中性視角身歷其境站在被剝削端、直觀女權即基本人權,貝拉是可憐的東西嗎?若是,「可憐的東西」神速進化遠超想像地令人敬畏,為什麼貝拉樂園裡新一代的貝拉和羊腦阿爾菲共存?難道比拼誰是比較可憐的東西?為什麼不放生施暴者阿爾菲反而以暴制暴?這突顯自認上帝造物的高傲角度,貝拉做了與哥德溫一樣的事情,「私刑正義」和「私慾」時而交疊、「政治正確」與當代的主流價值觀相聯,世代會不斷地推翻世代的價值觀,即使新一代的貝拉似乎沒有舊貝拉聰明,對待可憐的東西非將之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