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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們在這座森林裡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是告訴女兒們:露絲這種女孩是例外。當然事實並非如此;例外的是瑪亞。」
延續著發生在大熊鎮上強暴事件和最後少年不幸車禍而死,兩年後在夏日風暴的襲擊下,帶來了葬禮、新生與分裂。大熊鎮的拉夢娜在睡夢中離世,葬禮讓遠離的遊子回歸家鄉,而同時兩鎮的安娜與漢娜努力幫助新生命降生,孩子被取名為維達,新生命的延續似乎減少了第二集結局的遺憾。但是自從兩年前政治上的運籌讓兩個小鎮立場對調,原本忿忿不平的高高在上,原本洋洋得意的憤世嫉俗,巨大的落差加劇了矛盾。被兩年前憾事壓下的衝突一直隱隱滋長,空氣就如同小鎮長年氣候一般逐漸降至零度之下,任何動作引起的流動都暴烈凍寒,隱隱即將吹起的暴風雪就如同一開始降臨的暴風,即將損毀人性中積極樂觀的良善,引燃不公忿恨的火信。但是,真的只有這樣嗎?
第三集分別有兩條故事線,一條是原本第一集和第二集故事中的眾人們兩年後的生活,例如瑪亞、安娜、班吉和他們的家人朋友們,不論是否困於原生家庭或自身定義等問題,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的存在難以被忽視,也都有著被愛的自覺。他們活在小鎮的鎂光燈下,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交織在這條故事線的是冰球,兩個小鎮永遠關注的冰球。隱而未顯的是第二條馬帖歐,他是那麼的被忽略,就連書中談及他的篇幅佔比相較之下都那麼少。在父母不稱職與同學霸凌下長大的他一直不被關注,唯一理解自己的痛苦、能給予慰藉的姐姐露絲其實也在兩年多前被強暴,被反覆威脅強暴的少女忍不住向家人和警察求救卻不被相信。逃離一切傷害的少女離家後卻未能如願展開新生,沉浸在派對麻痺苦痛的少女在即將成年時不幸用藥過量暴斃,成為家庭避諱談及的一壇骨灰。
人總是習慣將問題單純化,更甚者直接怪罪發聲的人,因為我們喜歡事發必有因,這樣才能簡單的歸因一個罪魁禍首,粗暴容易,世事無常代表無法掌握;我們喜歡黑白分明,混沌的灰色太複雜,沒辦法簡單的愛、簡單的恨。以第三者視角觀看整個小鎮的我對馬帖歐感覺非常複雜,一個14歲的孩子究竟要無助怨恨到什麼程度,才會決定要親自殺人後自殺來解決一切?馬帖歐和露絲一生就像是一口充滿惡意的唾沫,在所有人洋洋得意的沉浸在世界太平、一切都要變好的時候,狠狠的吐在臉上,嘲諷自以為是的偏見和無所作為的疏忽會造成怎麼樣的後果。「因為我們在這座森林裡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是告訴女兒們:露絲這種女孩是例外。當然事實並非如此;例外的是瑪亞。」
馬帖歐並不是天生的惡魔,但是自幼在不適任父母的養育下努力長大的他從未被世界善待。我並非認同馬帖歐開槍,但如果一個14歲孩子尋求公平正義的唯一方法是親自復仇時,比起質疑與怨恨,我想所有的成年人都應該先感到無能與羞愧。只要有一個人願意付出關心,願意相信,願意伸出援手,哪怕只是提供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那麼孩子就不會無助到怨恨整個世界。瑪亞被傷害時家人與朋友苦苦支撐,為了她奮戰抵抗整個世界;李歐差點誤入歧途時被家人擁抱救回;班吉即便如何漂泊流浪,母親與姐姐們總是會擁抱這個遊子;更甚者年幼的艾莉西亞收穫了數個家庭的疼愛。但是馬帖歐只受到同學霸凌,鎮民的漠視,就連暴風中他嘗試外出找尋一個有燈的容身之處,都陰錯陽差被忽視,恍若遭受世界最大的惡意,這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有人說孩子其實天真的殘忍,但是我想並不是孩子毫無同理心,而是他們都是一面面鏡子,吸收大人們對待彼此和孩子的方式後直接反射,所以被愛擁抱的幸運的孩子也學會怎麼溫柔擁抱世界,即使偶爾被尖稜刺傷,也會在周圍的支撐下慢慢康復站起。但沒被愛的孩子沒有人幫忙建立防護網,受傷後只能任由尖刺留在身上癒合,有的尖刺被傷口包裹化膿,傷口難以癒合;有的被武裝成新的武器,成為傷人的工具,成為世界的尖稜。
菲特烈•貝克曼真的非常擅長細膩的描寫人與人間交錯難解、糾結如麻的複雜情感,這些情緒隨著時間線的推移並未如童話一般被無知的簡化,反而碰撞出更多火花和傷痕。在被森林、冰雪包圍的小鎮中,沒有人是贏家,因為每一個早逝的生命都在控訴所有人的失職跟疏忽。但是艾莉西亞的成長又讓人忍不住微笑,因為他有好多個家庭、好多的愛,所以可能不幸的她成功蛻變成大熊鎮的熊,有被愛的自信、將故事延續下去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