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晚上十點半左右,君奉天終於甘願收手,停下手邊的工作,打道回府。 他關掉電腦和電燈,步出辦公室。 君奉天的辦公室外面是秘書室,燈還亮著,他走進去打算關燈,卻見本該回去的人竟趴在桌上睡著了。 他微微擰起眉,出聲喚道:「玉離經,起來。」 趴在桌上沉睡的人,口中隱約逸出破碎的囈語,聽起來似乎很痛苦。「唔……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君奉天聽著他充滿糾結與恐懼的聲音,想必他正在做很可怕的惡夢。 「玉離經,起來了!」 「不……」 「玉離經,你給我起來!」君奉天不甚溫柔的揪住他的衣領,強迫他醒來。 脫離惡夢糾纏的玉離經,掀開沉重的眼皮,一臉驚魂未甫的表情,一時還陷在夢境裡回不了神。 「累了為什麼不回去?」君奉天瞪著他,沒好氣道。 熟悉的聲音,喚醒了玉離經的意識,他睜著惺忪睡眼,愣了一會兒,才回到現實中,輕輕的問:「亞父,你忙完了?」面對君奉天,他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嗯。」 「那我們回去吧!」玉離經一起身,眉頭立刻緊緊皺起來,身體顛簸了下,他也藉機順勢抓住君奉天的手臂,支撐搖晃的身軀。 「你……沒事吧?」君奉天扶住他,以為是他之前受傷的後遺症。 玉離經將他的手臂抓得更牢。「有事,很痛。」說完,俊秀的五官因痛楚而揪起。 「哪裡痛?」君奉天略盡關心之意。 「腳……」玉離經發出不適的抽氣聲。 「腳?」君奉天漠著臉,低下頭審視他的腳,隨後會意過來。「你難道是腳麻了?」 眼見偽裝被拆穿,玉離經也沒有不好意思,而是笑著大方承認:「是,亞父果然明察秋毫。」 「無聊。」君奉天抽回自己的手,一臉冷峻。 「亞父,別那麼嚴肅嘛!」玉離經知道他面冷心熱,雖然語氣冷漠,不表示他對一切漠不關心。 如果他真是無情的人,當初就不會救他、也不會收留他,就算生氣,通常也是生悶氣,不會真的給惹他生氣的人難看,更不會波及無辜。 君奉天不理會他,甩頭就走。 「欸,亞父等我啊!」玉離經咬了咬牙,忍著又刺又麻的雙腳,追了出去。 「把燈關掉!」 一道低沉的聲音,幽幽飄進他耳裡。 「是。」玉離經啞然失笑,但也只得乖乖踅回來關燈,才又跟上。 上了車,玉離經主動繫好安全帶,坐姿端正的等著車子啟動。 「這是給你的。」突然,君奉天掏出一紙信封遞給他。 「嗯?這是?」玉離經疑惑的望著他。 「你這週的薪資。」君奉天解釋。「每個月五號是公司領薪日,有付出就有收穫,你也不例外。」 雖然這個宣稱自己來自於苦境,是儒門德風古道主事的年輕男子,來歷古怪、身分成謎,在法律上無法成為正式的員工,但他工作認真、才能出眾,公事上確實幫了不少忙,該給的,君奉天絲毫不會吝嗇。 由於他不算是正式錄用的員工,所以君奉天自掏腰包,論功行賞。 玉離經接下信封,打開數了一數,裡面共有二十張千元鈔票。「謝謝亞父!」他才不管裡面金額多寡,就算只是一張感謝字條,他也甘之如飴。 「嗯。」君奉天用一貫淡薄聲調應了聲。 他聽得出玉離經很高興,不知怎麼的,他居然有點被他燦爛的笑顏感染了,始終緊繃的俊臉,難得和緩下來,嘴角微乎其微的揚起。 「我會好好珍惜。」玉離經小心翼翼收好信封,像對待珍寶。 「有什麼好珍惜的?有需要就用。」君奉天斜他一眼。 「是。」玉離經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彎起的眼角,盛滿笑意。 君奉天迴避掉他的視線,開車上路。 玉離經側著身子,欣賞他操控方向盤的瀟洒姿態,覺得魅力十足。「亞父,能教我開車嗎?這樣你就不必那麼累,也可以在車上稍微休息。」 「不行。」君奉天不假思索的拒絕。 「因為身分的關係?亞父放心,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玉離經保證道。 「免談。」君奉天斷然駁回。 「唔……」玉離經識相的不再延續話題,但心裡暗忖:不教沒關係,開車他還是要學會的。 車內安靜下來,可是一路上身旁乘客過度的凝視,讓君奉天不自在起來。「看夠了沒。」 「不夠。」玉離經即答。 「有事想說就說。」君奉天猜想他或許有事有求於他,於是給他機會開口。 「好。」玉離經恭敬不如從命,緩慢而篤定的吐露道:「我,喜歡你。」 字字鏗鏘,富含感情。 猝不及防的告白,使君奉天心頭一震,難得慌了語氣:「你、你胡說什麼!」 玉離經輕笑一聲。「亞父應該明白,我沒有胡說。」 「閉嘴!」君奉天瞪他一眼,氣惱的低斥。 玉離經無懼的回望他,瞧他難得露出驚嚇的模樣,覺得有趣又可愛,不禁在心裡偷樂著。 接下來的路上,君奉天都板著俊臉,極力忽視他的存在。 但,他的心底深處隱約明白,他其實是氣自己,竟然在對方說出喜歡他時,非但沒有排斥,甚至心跳莫名亂了序。 思及此,君奉天不由得踩緊油門,車身便像箭矢般呼嘯奔馳。 抵達住處後,他頭也不回的逕自上了三樓。 玉離經杵在樓梯口,喃喃自語:「真的生氣了嗎?」 不過,他不會就這樣退縮。 因為喜歡的閘門一旦開啟,便關不住感情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