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和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关于世界的大小,尽管对我来说依旧是不一,但却不是从大到小的。我的世界先是很小,小得只看见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可以借一只笔吗?”
“哦哦,等我一下。”
我翻找着铅笔盒,递上了那只削得怪丑的铅笔。
在至今为止的时间里,我大多数宣称自己是这么遇见她的。
不过,我想更加小心地说明它们,于是我把那一次定义为“看见”。
我看见了她,以她为依据开始测量着世界的大小。
我的世界只装得下一个她,所以它是那么小,但却格外有趣。
“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借着下课的时间在食堂这么问了我。
她总是习惯率先开口说些什么,就像是多年后的我们那次道别。
“因为你好看。”
与其说是肤浅还是什么的,更加具体能够被描述的,是她那张绝对绕不开的漂亮脸蛋。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实际上来自于我和她落差式的相遇,我们两人世界存在的落差。
她的世界太大了,大得我不太清楚到底能够把她留下多久。
我的世界太小了,小得我以为我的全部足以成为她的全部。
就这样,病态的危机感和要命的吸引力,促成了指数式的持续反应。
我享受着这种反应,享受着世界因为她逐渐变大的感觉。
第一次去看的那部电影;
第一次能够一起去的旅行;
第一次看见的那片海。
她几乎手把手教会了我那些,那些她的世界本有的事物。这种给予太过自然了,自然得我忘记去注意她的离开。
他们说永远都别浪费时间去陪一个男孩长大,她却花费了所有时间和我等来了这一场离别。
于是等到我的世界变大,她自然地离开了我,
道别的慎重与否,似乎也容不得我去计较太多。
在这个因为她变大的世界里,一切开始变得空荡荡了。
她的空缺被保留下来,其他人若无其事般地鱼贯而入。
在那之后,我看见了好多人。
明白了她之外的那些可能,但却忘了自己在某次许下的诺言。
再一次去看了电影,甚至还补上了她爱吃的爆米花;
再一次一起去了旅行,甚至补上了先前的日落;
再一次一起去看了那片海,甚至记住了它。
我和其他人像是没重复过那些事一样,在这已然变得诺大的世界里,尝试捕捉着新鲜感。
什么唯一,什么永远。
再一次看见了她之前,这些都暂时消失。
再一次遇见她之后,世界又缩小了。
她回到了离开前的那个空缺,把所有人赶走了。
当然,她是不自觉的。
像当初那样不自觉地又成了我的全部,所以我再一次一无所有。
我的故事确实是相反的,我没有那命运努力杜撰地一次次相遇。
只有我那从以前开始的任性,它换了个名,毕竟怎么说我和它都有了些年纪,朋友们说那叫做固执。
然而我不想懂那究竟得被称做什么,我只是努力地见到她。
一次又一次的见面,直到我终于释怀,而世界的大小也终于定格了。
她成了别人的比例尺,而我在芸芸众生里寻觅着同一种人。
不过这漫天的可能里,却都是不可能。
我的世界已经太大了,大得要很努力才能看见她。
“我开始有点社恐了。”
我想起了上一次相遇她强调过的那些改变。
全然不是因为我而产生的改变,是那一次离别之后,她所遇到的另一个他。
他成了她的比例尺,她也终于愿意让她的世界变小了,小得只剩下了他。
我开始明白了,明白我们连世界的变动都成了交叉线,而有人却困在那个分岔点,像是亲口承诺过的那些永永远远。
那个人是我,就算世界变得很大,却仍然困在那里的我。
这就是我的故事。在我的世界里发生过的故事,世界从小到大,和那位朋友截然不同的规律。
大得我的所有寻寻觅觅,在她面前都小得无迹可寻。
“世界很大不是吗?”
“所以我才要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