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爆字數了............
用石頭割開老樹的皮,它盯著,直到濃醇的甜樹漿自樹的劃口緩流出來;小小的芽觸將罐靠上去接取這些寶貴的汁液。罐變重了,它的芽觸,也發出無力支撐的裂痕。
芽觸斷了,罐碎落,綠漿流罄。
它絕望地呼吸到老樹失望的嘆息。不久,老樹的氣息徹底消失了,連帶那曾經魁大的樹身,也漸漸衰縮成弱不經風的細萎芽枝,蜷曲倒地。
它矮下身子,讓胸芽觸弄著罐,以及那些逐漸被土壤犧牲的甜樹漿;它重新長出新的觸芽,然後抓起濕黏的土鋪在老樹身上,期望老樹能再一次矗立、賜予樹漿。但老樹不僅沒復活,土裡的雜草反而還藉由甜樹漿的滋潤生出嫩芽,還吸收掉老樹的殘軀成長茁壯。它嚇得立刻跑開。
樹息叢叢,它聽見成樹們發出哀悼的嘆息。這不僅是致予老樹,也是給予它的,無力的安慰。
畢竟再過一個月,冬天就要來了。
若是再成長為樹,它,就會凍死。
除非,它能夠再找到堅固的罐子,還有一棵即將步入死亡、並且願意將它的核之源傳承給它的老樹。
於是,它決定冒險闖入人類生活的世界,尋找罐,還有即將衰殞的樹。
它來到了一處被泥土包裹的人類所居住的村子。在這裡,它找到用各種素材製作而成的罐。有蘋果的核黏成的罐,核桃殼接成的罐,曬乾的人腸混合魚鱗製成的罐,還有將整個樹瘤挖下來,掏空製成的罐。
這些罐都很堅固,讓它猶豫了一會;好在,在好心的泥人類推薦下,它挑中了用人腸跟魚鱗製成的罐。此外,人類還指引它,位在西方長滿吊梨的湖,有一顆年老的果樹正在尋找願意承接核之源的樹靈。
一切都是如此地順利。於是,它就帶著新的罐,跑到人類口中的那座湖了。
湖很大,就像海一樣,很廣,幾乎看不見盡頭。粉色碩大的吊梨如同吊燈,被粗黑的枝懸吊在靜止的湖面,周圍圍繞著受吊梨的香甜吸引的光蛾;在如此亮眼的湖景下,垂死,衰弱的老果樹,顯得特別黯淡,也特別明顯。
樹,就在湖的中央。它捧著罐慢慢走過去。
它,聽見了老果樹那簡單明瞭的心聲。
扯開樹皮,用罐接下了它的甜樹漿。然後喝下了它。
泥人類都聚集過來了。
在老果樹衰竭的瞬間,它發現那些泥人類都發出了格外悽慘顫慄的瘋笑;包覆在他們身上的泥流入了他們的耳與嘴,痛苦的雙眼因為泥濘的推擠而滲出血泥,直至眼珠被擠壓滾出。
他們依序走到湖的邊緣,然後跳下,跳下,一個接著一個;而它,則是吸收了老果樹的軀體並開始紮根入土,然後讓根不斷不斷地延伸,直到它接掌老果樹殘留下來的根脈。
那些垂著吊梨的根脈。
在光蛾的照耀下,粉嫩的吊梨,逐漸浮現出被困禁在內部的人形生物。
它的根,抓住了那些跳下湖裡的人。
它開始栽培它們。
它再也不用捧著罐四處流浪了。
現在的它已經是完整的樹。
接受著來自各方樹群的祝賀,它,對於自己能在冬天即將到來之際成為成樹,感到無比的喜悅與幸運。它感謝老果樹的慷慨,也感謝那些人類的熱心。
為了避免遺忘它們的付出,它,在茁長成樹以前把罐緊緊抱在胸前,讓逐漸厚實的樹層,將它融入、包裹。
現在,即便它再也見不到老果樹與人類。但只要透過罐,它就能一輩子惦記著它們的恩澤。
直到下一位小樹靈找上它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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