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劇愛讀】認識病態人格者，提防你身邊的吳哲榮與朴良進--《模範計程車》延伸閱讀【有雷】

*************************本文會提及《模範計程車》劇情**************************

在剛落幕的第16屆首爾國際電視節中，《模範計程車》獲得了「韓流電視劇作品獎」優秀獎。本劇將多起南韓重大社會案件融入劇中，透過戲劇的療癒功能，在現實世界無法透過司法途徑尋回正義的被害人、家屬以及社會大眾，得以找到一個合法管道紓解心中的憤懣。

最後一集中，創辦彩虹運輸的張省哲對殺害父母的兇手吳哲榮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一直跟你見面嗎？為了原諒你嗎？怎麼可能！是為了讓自己更了解你。」看完這齣以暴制暴的復仇劇，應該也有很多人跟張省哲一樣想問：「這些冷血罪犯究竟在想什麼？出現這些人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本劇中的罪犯大約可以分成兩種，第一種是以殘暴行為直接侵害他人生命的犯嫌，以連續殺人犯吳哲榮為代表；第二種是看似社會精英卻在私底下出賣、控制他人以謀求自身利益的犯嫌，以U Data的負責人朴良進為代表。兩者雖然在社會地位、形象等方面大相逕庭，但卻有極相近的人格和行為特質：沒有同理心、不會自責、習於違反社會規範等。而有上述特質的人，在精神醫學或心理學領域經常被視為疑似「精神病態」（psychopath）或「反社會人格障礙」（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ASPD）。

雖然不能說這類人就一定會犯罪，但不可否認，在重大社會案件中，有一定比例的犯嫌具有上述特質。是以，如果你跟張省哲一樣，想了解罪犯、懲治罪犯，甚至進而防範犯罪，以下九本書非常適合你花時間一讀。

附帶一提的是，醫學專業領域對於「精神病態」、「反社會人格障礙」等名詞的定義各有不同，判斷標準也不同，由於本文僅為觀影後的延伸閱讀，而非專業領域導讀，是以行文中會因應所提書籍的內容，交替使用不同的術語，提及《模範計程車》中的犯罪案例時，也僅屬於聯想式的心得分享，而非嚴謹的醫學案例對照。如有誤讀之處，期待專業人士的交流和指正。

《我和殺人魔相處的那一年》是由美國精神科醫師史蒂芬・席格所著，記錄他在納帕州立司法精神病院工作時遇到的狀況，因為前一位精神科醫師在醫院遭受罪犯攻擊導致昏迷不醒，是以作者被聘請來接替他的位置。本書以小說形式呈現了作者與殺人魔們相處的細節，閱讀起來好像在看犯罪影集一樣精彩緊湊，也讓人自然而然會聯想到《模範計程車》中的重刑犯們--性侵女童的趙斗哲、連續隨機殺人的南圭正與吳哲榮等人。

納帕州立司法精神病院醫院素有「蛾摩拉」（聖經中的罪惡之城）之稱，裡面關著的多是犯下重大刑案的罪犯，這些人有暴力性侵、連續殺人等犯罪事實，卻被法院認定行兇當時「無行為能力」，所以進的不是監獄而是精神病院。可怕的是，這間醫院裡沒有常駐警衛，醫療與行政人員只能靠自己與罪犯周旋，蛾摩拉就像是當前社會的縮影，當司法撤守最後防線，想要防止自己被罪犯傷害，只能憑運氣。

作者寫作這本書有一個很明顯的意圖，就是呈現美國社會在面對重刑犯時的困境--一方面主張尊重罪犯的人權，卻又對防止他們再犯束手無策。作者的太太就曾經這樣評論蛾摩拉：「蛾摩拉根本在概念上就有問題。如果你說它是醫院、裡頭住的都是病患，那為什麼戒備如此森嚴？那如果你說它是監獄，哪有監獄辦壘球比賽的道理？……徒步前往餐廳吃午餐當然沒什麼大不了，但怎麼會把病人和醫護人員混在一起呢？怎麼會要你們和殺人魔並肩而行？」

《模範計程車》中，重複出現員警站在保護罪犯的立場攻擊被害者家屬的畫面，正是上述困境的具體化，就像張省哲說服金道奇加入彩虹運輸時說的：「這社會用廉價的原諒培養出那些怪物，你現在還相信警察、檢察官、法官的正義嗎？」《我和殺人魔相處的那一年》想問的也是：現今社會處置重刑犯的方式，真的是正確的嗎？

史蒂芬・席格在《我和殺人魔相處的那一年》〈後記〉中提到，大規模殺人犯多有特定的人格特質，如果政府能重視對這類人的管控，就有可能預防犯罪的發生。

至於這類人的特質究竟有哪些？若是想要找出潛伏在你身邊的趙斗哲、南圭正、吳哲榮，就不能不認識加拿大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博士羅伯特・海爾，他的「精神病態人格檢核表」是目前普遍被使用的檢核工具，幫助人們辨認出身邊可能的危險人物；而成書於1993年、出版於1999年的《沒有良知的人：那些讓人不安的精神病態者》，則是了解這類人必讀的經典。

羅伯特・海爾在這本書中運用大量案例，從「情感與人際關係」和「社會偏差行為」兩方面對精神病態者進行側寫，也提到精神病態者的可能成因，以及我們能夠做的應對和自保方法，這是日後市面上許多相關介紹書籍的理論根基。

在本書中，作者不斷強調須經專業人士的評估，才能確認某人是否為精神病態者，是以，建議讀者完整閱讀本書，才不會犯下僅憑單一特質就為他人貼標籤的錯誤。不過，如果要從本書中挑選出一句話，做為理解精神病態者的切入點，我認為是：「他們的惡行絕非肇因於心智狂亂，而是運用理性殘忍盤算而來。」換句話說就是：「這些犯罪行為是出於自私的、立即性自我滿足的算計。」

第十五集中張省哲與吳哲榮的一段對話，就能夠具體說明這一點。吳哲榮說：「大家都說我是精神病態者，不會有什麼感情，但我其實是感情極其豐富的人。所以要做角色扮演的話，我會完全投入於此。比如說，能夠結束這個無聊透頂的人生的救援者。比起說我沒法感受別人的情感，應該說是我的情感豐富到沒法容納其他事物。多虧如此，我才能完全為自己而活啊。」張省哲則質問道：「只因為你那瘋狂的隨心所欲之舉，造成多少人的不幸，難道你都看不見嗎？」吳哲榮回說：「我為什麼要知道呢？」

吳哲榮殘忍殺害多人，不過只是為了要滿足自己當下的慾望（劇中暗示這些慾望包括：性的立即滿足、成為他人的救世主等等），只要經過「盤算」，這個犯行在邏輯中是對自己有利或是可以滿足自我的，吳哲榮就會認為這是值得去做的事。這也告訴我們，被害者之所以被犯嫌盯上，不一定是他們做錯了什麼，只是剛好出現在那裡，所以成為精神病態者立即性自我滿足的對象而已。

本書也從社會環境的角度省思近年來精神病態者數量增加的成因，特別是教育層面：「我們社會正在越來越默許、縱容，甚至在某些情況下，『頌揚病態人格檢核表』列出的人格特質，例如衝動、不負責任、缺乏悔意等等，若是如此，我們的學校可能會演變成充滿保護色的小型社會，精神病態者不容易被揪出來，能繼續幹損人利己的勾當，危害校園。」《模範計程車》第三、四集朴政民遭受校園霸凌的案件，檢討的正是此一現象，如果你對現今各國寬鬆教育所導致的校園怪現狀多所不滿，這部份絕對會讓你點頭稱是。

在羅伯特・海爾的《沒有良知的人》中，將大部份篇幅集中於兩種人：嚴重的暴力犯罪者和受過良好教育的白領犯罪者。而《4%的人毫無良知，我該怎麼辦？》一書，則是從「反社會人格者」的角度分析出更多種樣貌。

《4%的人毫無良知，我該怎麼辦？》原名《反社會人格者就在你身邊》，成書於2005年，可以說是探討反社會人格者的重要作品。作者是美國知名臨床精神病學專家，也是哈佛醫學院精神醫學系心理學教育的臨床講師，這本書是他根據多年臨床經驗以及研讀相關研究後所寫成。各章節會先描述一則與反社會人格者有關的故事，再從中分析這類人的特質，有短篇小說的味道，不會艱澀難懂。

作者開宗明義就指出，反社會人格者的特質就是沒有良心（缺乏第七感）。如果他很有能力，就可以憑藉著沒有良心而不擇手段地飛黃騰達；如果能力一般，他就會在自己的生活圈中控制少數人以展現權力；如果他有暴力傾向，就有可能變成殺人魔（貧窮的或是有錢的）；如果他沒有上進心，就會變成吃軟飯的吸血蟲。反社會人格者不一定會成為殺人犯，但他們一定樂於剝削他人。

作者認為，反社會人格者跟任何人都無法產生情感依附，所以他們的人際關係中沒有愛，只有輸贏。「這類人的人生最重要的就是玩遊戲，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吳哲榮所說的：「殺了那女人（金道奇之母）的人是我，但南圭正卻成了殺人犯。沒有下手動機和目的，殺人者南圭正僅僅只是為了提高自己的殺人數量，便向警方供稱那是他的犯行。」南圭正說自己殺害了金道奇的母親，只是因為他想要贏而已；至於吳哲榮後來說出真相，也只是想要贏而已。原來，殺人對反社會人格者來說，只不過是個競賽。

若要找一個關鍵詞概括整本書，應該就是「沒有良知」四個字。瑪莎・史圖特寫作這本書的目的，就是要探討「為什麼當個有良心的人，比當個沒有罪惡感或悔意的人好」，而他對於反社會人格者則有非常明顯的預設立場--這類人無藥可救而且是完全的惡。他更提醒讀者要注意：這些人雖然沒有良知，卻很懂得如何利用別人的良知，他們會故意裝可憐來訴諸別人的同情，「因為好人會放可憐蟲一馬。」

如果採用瑪莎・史圖特的觀點，就非常可以解釋為什麼需要彩虹運輸這樣的「私刑正義」組織存在，因為反社會人格者只能感受到「立即的生理痛苦或是愉悅」，這些是由「短期的挫折或是成功引起的。」只有「以暴制暴」這樣簡單清楚的邏輯，才能遏止惡人繼續犯罪。這也同樣能說明為何彩虹運輸的「以暴制暴」終將失敗，因為像張省哲和金道奇這樣的普通人都是有良知的，在代客復仇的過程中，他們所承受的痛苦不亞於被害者，當良知促使他們對罪犯手下留情，就是罪犯反撲的時刻。

本書最實用之處，是提出對付反社會人格者的「十三條規則」，第一條與最後一條分別是：「最高原則--必須承認有些人就是沒有良心」、「好好活著就是最好的報復」。大部分的人都是相信人性本善的，特別是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的東亞國家更是如此，許多犯罪被害人都是因為過於相信人性本善，所以落入反社會人格者的陷阱，比如《模範計程車》中的姜瑪麗亞、安靜恩、電話詐騙案被害人等，就是因為對惡人沒有防備才成為受害者。

至於不幸受害了呢？套用張省哲對金道奇說的：「單靠摧毀對方並不能完成復仇，只有你自己徹徹底底過好自己的人生的時候，到了那時候才算是完成了復仇。」這也正是《4%的人毫無良知，我該怎麼辦？》這本書最想傳達給讀者的道理。

一般來說，「精神病態」一詞較常與吳哲榮這樣的殺人魔連繫在一起，而「反社會人格障礙」所指涉的對象比較寬，還包括一些看似正常人，但卻沒有良心，與殺人魔一樣害人不淺的犯嫌，比如說《模範計程車》中U Data的負責人朴良進。朴良進的名言是：「幸福是可以用錢買的，幸福就是徹底看成績論名次的。」安靜恩因為私密影片外流而自殺，朴良進卻說：「要順水推舟，馬上標註『遺作』的標籤上傳」，在在都可以看到反社會人格者算計、冷血、沒有同理心的特質。在《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中，這類人屬於「對他人權益不尊重及侵犯的廣泛模式」，「診斷要點是缺乏良心自責，習於欺騙，不符合社會一般規範。」

如果你想了解這類人的內心世界，可以閱讀《反社會人格者的告白》一書。本書作者M.E.湯瑪士女士是美國律師和法學教授，但經過心理評估後，被診斷為「『適應社會的』或『成功的』心理病態人格」。作者從2008年開始經營Sociopath World.com部落格，讓大家能在線上針對反社會人格者這個議題進行互動。根據M.E.湯瑪士的觀察與自身成長經驗，反社會人格者的嚴重程度不一，不能排除有窮凶極惡大家應該避而遠之的人，但更多數是像他一樣，追求刺激、善於操縱、重視利益交換、樂於剝削他人，隱身在人群中正常生活的人。

作者詳述了他在面對各種人際情況時，內心是如何盤算的，讀來會恍然大悟：原來這世界上有人是這樣不帶感情算計著所有的事。許多人認為反社會人格者很善於「操縱」，但M.E.湯瑪士認為他們只是在「利益交換」以滿足雙方的需求，這一點其實是面對反社會人格者時很重要的一個關鍵--當你讓反社會人格者發現「順從你」的損失比較少時，他就有可能屈服，因為「反社會人格者告訴自己的故事，沒有罪惡感，也沒有道德責任，只有自利與自保。」

延續著上述的思維邏輯，我們就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社會病態者（尤其是小孩）在一個規則嚴明的世界裡會過得比較快樂。……簡單明瞭的因果原則，賞罰分明，年幼的社會病態者會漸漸掌握到，生命是一場有趣的拼圖遊戲，只要審慎計畫和執行，先輕鬆地立於不敗之地，他們就會堅守你所設置的遊戲架構。」印證到《模範計程車》，當法律沒辦法維持世界的嚴明規則，當「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被貫徹時，反社會人格者就會成為社會的毒瘤。

跟M.E.湯瑪士一樣，詹姆斯・法隆也是個樂於揭露自身病態人格傾向的成功人士，他是腦神經科學家，也是美國加州大學分校教授，在大腦研究領域有重大貢獻，也常上媒體進行犯罪心理的專業分析，還在TED上發表過演說--探索殺人犯的大腦。

《天生變態》這本書是詹姆斯・法隆自述變態家族史的作品，企圖為心理病態者找出正面的存在意義。這是一本很好看的自傳，如果你想了解心理變態者的大腦結構，推薦你閱讀本書第三章〈我是誰：科學家VS心理變態〉，原文脈絡清晰，翻譯文筆流暢，即使沒有醫學背景也能輕鬆閱讀。

作者原本是個基因決定論者，認為心理變態者的大腦異於常人，所以才會為非作歹。但當偶然發現自己的大腦圖像跟心理變態者一模一樣的時候，他決定要好好研究過去的觀點哪裡出了錯誤，最後發現，除了生理上的缺陷外，「童年早期受過精神、身體或性虐待」也是犯罪行為的成因之一，結論就是：愛與早期良好的環境，能幫助像他一樣的心理變態者，好好適應正常生活。

閱讀這本書的最大收穫，就是你會認知到：心理變態者與一般人之間沒有一條明顯的界線，而是漸層的光譜，多數人都有些許變態的特質，而「真正優良的教養可以戰勝先天不足的基因」，把心理變態者從「反社會」帶往「親社會」的道路前進。

病態人格者是不是真的無藥可救呢？對於《4%的人毫無良知，我該怎麼辦？》的作者瑪莎・史圖特來說，答案是肯定的，但《反社會人格者的告白》的M.E.湯瑪士和《天生變態》的詹姆斯・法隆則站在中間偏右的立場，認為我們還是有可能透過環境與教育引導這類人走上正途，將這樣的主張發展到極致的，應該就是《非典型力量》的作者凱文・達頓。

凱文・達頓是英國牛津大學的心理學家，同時也是英國皇家學會醫學及社會科學學院人格病態研究成員。《非典型力量》對於病態人格者特質的介紹以及相關資料的爬梳，不脫前面幾本書提過的內容，本書最大的特色應該是在於從科學、社會學、哲學等方面，以及運用非常多理論工具，梳理歷來人格研究學者的觀點、病態人格者的特質與比較容易取得成功的原因，是以，當成人格研究史來閱讀也是饒有趣味。

本書第五章〈人格病態初體驗〉中，作者詳細記錄了他參與的人格病態體驗實驗，透過經爐磁刺激技術刺激大腦，暫時變成一個病態人格者，體驗他們的所思所感，如果你對這類的實驗感興趣，千萬不要錯過這一章。

作者寫作這本書的目的非常清楚：試圖要證明，只要處理得當，病態人格者也能對社會做出貢獻。正因為如此，作者花費了兩個章節的篇幅，把病態人格的七個特質對應到常人也有的七個正向特質--無情、魅力、專注、堅毅、無畏、正念和行動，從而得出結論：「只要適當利用這七項原則，就能協助我們得償所願，能幫助我們應付現代生活中各式各樣的挑戰，也能把我們從受害者變成勝利者，又不會讓我們成為惡棍。」作者甚至由此推演出「某些聖人也是人格病態者」這樣的看法。如此的推論其實有許多可以爭議之處，讀者不妨實際閱讀一番，看看你是否贊成這樣的激進觀點。

七、詳細分析病態人格者的大腦--艾德里安・雷恩《暴力犯罪的大腦檔案：從神經犯罪學探究惡行的生物根源，慎思以治療取代懲罰的未來防治計畫》（遠流，2015）

《暴力犯罪的大腦檔案》的作者艾德里安・雷恩是移民美國的英國學者、心理學家，也是世界知名的神經犯罪學權威，更擔任過監獄的心理師，近距離接觸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罪犯。與《天生變態》的作者詹姆斯・法隆一樣，艾德里安・雷恩也擁有一個暴力犯罪的大腦，成長過程也展現出心理病態者的特質，最後卻沒有變成罪犯。因為想了解自己和罪犯們如此相似，最後的發展卻天壤之別的原因，艾德里安・雷恩開始了神經犯罪學的研究。

如果你對於罪犯的生理構造有興趣，本文介紹的九本書裡你千萬不能錯過這一本。因為作者是從科普角度來撰寫，所以雖然全書將近480頁，但閱讀起來非常流暢易懂，讀這本書就好像在上醫學犯罪學通識課程，完全可以滿足你的求知慾，你可以看到前面幾本書中對罪犯特質的諸多結論，是從怎樣的實驗、統計過程而得出來的。

若用一句話概括這本書，就是：「人的行為至少有一半是來自生理狀態決定」，也就是說，人的犯罪行為不是完全出於自由意志，而可能是大腦與自主神經系統等部分先出了問題，才導致行為上的失控。如果是這樣，對於這些窮凶惡極的罪犯，就需要積極的採用藥物控制來處理，好比《模範計程車》第一集中性侵女童的趙斗哲，就應該定期注射藥物或者進行化學去勢後才能出獄。可惜的是，有些人從生理決定論來對暴力犯罪者網開一面，卻沒有配套措施來對他們進行積極治療，於是乎就會上演《模範計程車》中的離譜情節--吳哲榮假釋出獄一天，卻再度犯下殺人案。

《模範計程車》之所以有高收視率，某種程度反映出社會大眾對於公平正義的期待。然而，「以暴制暴」畢竟只能是戲劇的想像，無法落實於現實中，更何況，用這種方式處理心理病態的罪犯，根本不可能成功，就像金道奇對檢察官姜荷娜說的：「我們每天都在透過非人類的方式告訴他們，你們犯下的罪行，和我們沒什麼不同。對他們來說，這裡每一天都是地獄吧？如果再次犯罪就會再次掉落的地獄。我們是希望他們透過恐懼心來懺悔自己的罪，雖然我們失敗了。」為什麼會失敗？前面幾本書已經告訴我們原因了。

但是，如果沒有彩虹運輸，我們究竟還可以怎麼辦？《暴力犯罪的大腦檔案》或許可以給我們一個答案。

為什麼暴力犯罪者的大腦會產生缺陷，從而導致暴力犯罪發生？作者認為，這不一定是由遺傳決定的，孕期以及早年不佳的成長環境更可能是大腦受傷的原因。是以，若能在生命初期用各種方式保護孩子的大腦發育，就有可能將這些潛在罪犯導向正途。作者花費這麼多篇幅介紹暴力犯罪者的大腦，無非是要告訴我們一件事：「如果懲罰無效，那要不要試試治療。」胎教、早期療育、家庭教育就是防止暴力犯罪的根本辦法。

如果你的時間有限，又想在短時間內對病態人格者以及相關研究史有基本認識，建議你可以從中野信子的《病態人格》入手。中野信子是東京大學醫學系研究科腦神經醫學博士，本書從心理與生理特徵、大腦、歷史、環境、行為特徵、處理方式等層面全面性地分析病態人格者，又因為作者是腦科學專家，所以對於病態人格者大腦缺陷的探討特別簡明扼要，概念清晰。

閱讀《病態人格》，除了能夠迅速吸收相關研究的精華，還能看到一些有趣的論點，譬如：女性在兩個時期特別容易遇到病態人格的渣男--排卵期的前後三天、生理期前的一個禮拜，因為荷爾蒙的變化，導致容易做出不理性的擇偶判斷。第五章〈活在現代的病態人格者〉也列舉出生活中常見的疑似病態人格者，如：簡報能力過於優異的人、經歷與頭銜過於華麗的人、主婦同溫層的頭頭、黑心企業的經營者、透過爭議發言帶風向的網路紅人和酸民等等，雖然不是嚴謹的學術研究結果，但提供我們新的角度來審視人際關係。

若你從本文介紹的第一本書一路看下來，絕對會對精神病態者與反社會人格者有非常清楚的認知。但是，為何我們要認識這些人呢？中野信子在《病態人格》中指出了很重要的一點：「人類總是難以承認『有些人不會反省』等事實。但這卻是鐵錚錚的事實。而對於這些不怕刑罰的人來說，用以抑制反社會行為的社會制度及規則，幾乎沒有意義。」我們生活在如同《模範計程車》的場景中，卻沒有代客復仇的彩虹運輸與金道奇能出手相助，所以更應該深入了解精神病態者與反社會人格障礙者。先知道他們對我們可能造成的傷害，從而才能事先保護自己，如同必須先知道火會燒毀東西，然後才能在保護自己的狀況下好好地使用火。

透過閱讀以上八本書，我們會知道病態人格者有一種天生的能力--看穿他人的弱點與需要，從而操控對方以滿足自己的慾望。所以，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要保護自己，具體而言究竟該如何做？

如果你拿這個問題去問《4%的人毫無良知，我該怎麼辦？》的作者瑪莎・史圖特，他會告訴你：「什麼都不用做，直接遠離他們」；如果你再去問《天生變態》的作者詹姆斯・法隆，他會告訴你：「不要露出你的利用價值」；如果你再去問《無良這種病》的作者湯瑪斯・埃里克森，他則會先幫你進行DISA性格學分析，然後才會告訴你該怎麼辦，因為「知彼」也要「知己」，看清自己的弱點，才能反制病態人格者的攻擊。

《無良這種病》寫作於2017年，作者湯瑪斯・埃里克森沒有醫學背景，而是個行為科學家，也是犯罪小說家，他在2014年時結合了瑞士心理學家榮格和美國心理學家馬斯頓的DISC行為分類系統，創造出分析健康人格者的「DISA性格學」，把人區分為紅、黃、綠、藍四種性格類型，並且出版為《身邊都是大白癡：如何理解那些難以理解的人》一書。這本書在瑞典熱賣了八十萬冊，但作者發現有些人不能被歸類在上述四種性格中，而且還有可能運用DISA操縱別人，加上他曾經被病態人格者騷擾，所以又寫了《無良這種病》這本書來反制病態人格者。

這本書分成兩部分，前半部教讀者使用DISA性格學來認識自己和他人，包括基本行事風格、操縱他人的手段，以及相處之道；後半部則是從預防的角度，提醒讀者要看清自己的性格弱點，從而防範病態人格者對自己進行操控。特別推薦閱讀第十五章〈那些你意想不到的暗黑操縱術〉，作者整理出各種常見的操縱手法，以及四色人被操縱之後的可能反應，極具參考價值。

與其說這本書是在分析病態人格者，不如說是在為一般人進行弱點分析，告訴大家「認識自我」的重要性。看著書裡的例子，你會明白一般人是如何因為性格上的弱點，而一步步踏入病態人格者的圈套中，更不會再傻傻地成為這些人眼中的獵物了。

如果你沒有接觸過人格心理學，可能會傾向於用單一觀點去理解每個人，例如：假設「人性本善」，人人都有良心。在你閱讀完上述九本書之後，則會明白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人格，無法一概而論。

「精神病態」、「反社會人格障礙」、「心理變態」這些詞彙，彷彿在說：相較於「正常」的我們，這些人是「不正常」的。然而，究竟怎樣的人才算是「不正常」？這本來就是一個不可能有正確答案的問題。

閱讀這些書，不需要迷失在定義與歸類裡，而是要讓自己知道，這世界上有各式各樣的人，也有迥異於多數人的思考方式。我們必須承認，就是有像吳哲榮和朴良進這樣沒有良心的人存在著，才不會一廂情願地想要改變與原諒他們。我們對人格光譜的理解越細緻，就越有能力認識自己，並且防範某些人可能帶來的傷害，這是《模範計程車》延伸閱讀能帶給我們的最大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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