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英香】《Light & Shadow － 光影》〈未定義〉 試閱

記憶裡亞瑟幫他剪過很多次頭髮。

在他的身材還十分矮小的時候，亞瑟總會把他抱到一張木製的小矮椅上，仔細地替他圍上足以把他整個身體完全包住的塑料布，打上精緻的結，避免剪下的碎髮落進衣服裡讓他發癢。

從不在意自己一頭亂髮的英國人擁有著超乎想像卓越的剪髮技術，修剪完額前瀏海後張眼的賀瑞斯總是可以從透過鏡子的反射，看到亞瑟欣賞著自己的傑作不停點頭的滿意模樣。

「完美。」這種時刻裡，那對綠眼睛會漾起璀璨的虹光，看著它們，炫目的光芒真的會令人失神。虹光裡倒映著他的影子。香港的。於是他固執地相信亞瑟訴說的一切。

手掌放置在頭上溫暖厚實的觸感，是一種安心的重量。順著他柔滑髮絲的溫柔，梳開髮尾、撫觸鬢角的雙手，把共同生活的回憶逐漸堆疊成無可挽回的戀慕。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對一個打碎自己平靜的日子，使自己與家人分離的兇手產生依戀一樣的情愫。

明明應該要厭惡，要憎恨。

他當然記得亞瑟第一次幫他剪髮的情景。

面對著手執剪刀的亞瑟，自從被帶離家中後始終保持平靜的他首次驚慌了起來。完全無法接受亞瑟為什麼非要剪下他的頭髮不可，他單手護著自己稍長而扎起的小馬尾，驚懼地不斷退後直到被逼到角落。

亞瑟一把將他抓過抱起，單手拉鬆了繫好的的髮繩，剪下第一刀。反抗無效的賀瑞斯放棄掙扎，失神地在鏡前望著眼神空洞的自己，眼角積聚起淚液。他覺得眼眶開始發燙，耳邊迴盪剪刀開闔的聲音。

喀擦喀擦，一聲、又一聲。

外國人好可怕……不能理解、無法理解。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你在想這個吧？」削短髮梢的動作沒有停下，亞瑟迎向鏡中賀瑞斯遲疑又錯愕的視線，頓時有點尷尬。

由於中西文化的極大差異，為了讓賀瑞斯能更順利地適應在英國的生活，天知道他為了這個孩子對於中華文化下了多少功夫研究。

「可是呢，在英國，這樣的長髮只會被當作是女孩子啊……雖然短時間內可能會不適應，不過相信我，我會把你培養成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的。」侷促轉開對視的視線，死命佯裝認真地盯著自己剪頭髮的動作。「抱歉呢，Horace。」

沉默良久，久到亞瑟快要忍不住盤算起要不要偷瞄鏡子，看看自己的小殖民地是不是已經無助地偷哭起來時，才終於聽到賀瑞斯輕輕地，悶笑了一聲。

「……你的中文發音真的很奇怪，先生。」瞇起眼睛咧出複雜的笑容，亞瑟驚覺眼前的這個孩子有著遠超過他應有的年紀的早熟。或許是他的責任。

「Hey, Horace. 看來你的禮儀教育也需要加強。」故意惡狠狠地瞪了鏡中的人一眼，然後孩子咯咯笑了出來。

於是在剪刀的喀擦聲中，髮絲落地。幼苗被拔出了原本貧瘠的土壤，埋入新的土地。

斷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