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寶記錄) 詩人佛洛斯特那首著名的詩《未曾選擇的那條路》不知道鼓舞多少人,走出屬於自己獨特的路。詩中說「在那黃樹林的岔道當口──而我,我選擇了人跡罕至的那條,這使得之後的一切是多麼的不同」,野地錄音師范欽慧選擇的不僅是一條人跡罕至的路,同時是一條寂靜之路。 范欽慧機動性強,讀傳播的背景培養她極強的問題解決能力與反應能力。認為「角色本身就是個冒險」把變化當作生活的她,每天都在探險,悠遊轉換於各個角色。人生的前半段是自由人,當廣播電台主持人、拍紀錄片、寫書…後半段是組織人,在大自然裡錄聲音,累積18年的經歷與能量在2015年成立台灣聲景協會,保護大自然的聲音,讓更多人以聲音的角度聆聽環境、保護環境。 變態筆記 范欽慧幽默地把自己人生經歷的三個不同階段比喻為「我的自然變態筆記」,就像有些昆蟲生命週期會歷經變態的過程,卵、幼蟲、蛹、成蟲。在1997年「freelancer(自由工作者)」一詞還很新,多數人皆認為進入大公司有穩定的職業才是保障的年代,范欽慧辭掉原本在天下雜誌的工作,開始自我探尋的旅程,從找到自己熱愛、關心的事物,更進一步推廣。走入自然、發現寂靜、保護寂靜,變態的三階段分別名為:「本我、真我、超我」。 「本我階段,是比較自私,發揮、利用自己的所學與專業。」大學讀新聞系,又到美國讀廣播電視電影,做節目就是她的專業:企劃、採訪、腳本、製作…工作一段時間,就會開始探究我是誰這個問題,於是進入真我階段,辭掉工作,想辦法創造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環境。范欽慧向教育廣播電台擬了廣播企劃提案,希望能開設「自然筆記」,台灣少數以田野錄音為特色的廣播節目。 通常一集廣播的節目錄製費用至少三五千元,而自然筆記一集錄製的費用全部加起來竟然只有1000多塊,但是他不在乎。就這樣一集集錄,廣播電台的節目常常更新,而范欽慧的節目從18年前成立到現在每個星期三晚上七點到八點,打開AM1494教育廣播電台范欽慧始終如一用她磁性的聲音、帶我們跟著她一起冒險。范欽慧以苔蘚勉勵自己,苔蘚雖矮小容易被忽略,但是不需依靠別人,能憑自己的全身力量,行光合作用,於是成為自侏羅紀時代以來一直還存在的植物。「自然筆記」是教育電臺裡預算最少的節目,從企劃、聯絡、採訪到剪輯都要自己來,但也因為這樣自然筆記一直「存活」至今,也帶領范欽慧在真我的過程中不斷發現自己,改變自己,進入到自然與聲音的世界。 而最後的超我階段是一個不斷在進行的過程,「每個禮拜有一個人上節目來跟你講故事,那是多麼大的旋律共振。」把自己接收的感動、接觸的故事傳播出去,讓更多人也能感受到。 石頭的故事 我從沒有想過,自己在野地聆聽了十七年的聲音後,會因為一顆石頭,走上一段不可思議的神秘旅程。 製作節目一直用視覺說故事的她,「那時候就開始想為什麼不用聲音說故事,於是開始嘗試用大自然的聲音說故事。」 民國一百年,承接了林務局的委託案,要以一年的時間,按月份到台灣各個國家森林園區錄音,進行台灣山林聲景的記錄與調查,出了「離家出走-一起去森林」有聲書,記錄著山裡的聲音與巡山員、解說員、自然觀察家等在山裡工作的人的故事。女兒的週記常常記錄在森林裡的奇妙奇事,週記本還因此被傳到校長室呢。 因為委託案,對森林遊樂區內的步道做了完整的調查,也因此當閱讀美國錄音師戈登漢普頓「一方英吋的寂靜」時,聯想到太平山上的暖溫帶雨林。戈登漢普頓把一顆印第安石放在美國奧林匹克國家公園的霍河雨林,並宣誓將捍衛這一平方英吋之地遠離所有噪音污染,而這將同時使三千一百平方公里的地區保持原始自然之聲。 范欽慧寄信給戈登漢普頓向他表達對他所作所為的欣賞,並把自己在森林中錄到的天籟CD寄給戈登。戈登回信邀請也她寄顆石頭讓他放在「一平方英吋的寂靜」上。於是范欽慧把一顆來自東部發源於中央山脈的石頭,寄給了戈登,兩個月後這顆石頭寄回她手中,跟著范欽慧去日本、義大利,最後決定帶它去宜蘭的太平山,為寂靜發聲。什麼是寂靜?「我想要追求的寂靜,並非無聲,而是生命的本然,在美國錄音師戈登漢普頓的定義中,寂靜就像是瀕臨絕種的動物,需要更多的保護。」 范欽慧說,希望有一天,翠峰湖的環湖步道能成為台灣第一個寂靜山徑,來到這裡的遊客不僅來這裡遊樂、呼吸芬多精、享受大自然的美好,也能安靜欣賞自然的音律,受不一樣的寧靜品質,感受更多細微,更貼近自己。 聲景工程聲音教育 一次,在北美館看到某代畫家郭雪芙畫的大稻埕。那是1928的大稻埕,畫面很寧靜,夕陽斜照,不遠處一座鐵橋、老婦人在種田。後來范欽慧看到一張照片,相同地點,80多年後的大稻埕。鐵橋已經變了樣,沒有稻田,取而代之的是建築物。「我們可以用畫面去拷貝去還原當時的影像、當時的氛圍,但我們永遠不能還原像現場的聲音。」「你回得去嗎?」范欽慧說做自己不斷地問自己這個問題。或許已經無法還原聲音,回到寂靜,但是讓大家重新學會去「聽」很重要。寂靜不是沒有聲音,而是萬物都存在的境界,保護荒野之聲,讓世世代代的人都聽得到。 就像是18年前做節目,像苔蘚,把個人的慾望擺得很低,在過程中盡其行光合作用,有很多收穫與體會,並在把這些養分回饋給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