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自己閱讀他者記憶的能力後,有一段時間只要逮到機會就做實驗,一方面是想要更加熟悉這個技巧,另一方面,無法抵賴的是,我對於窺探他者記憶產生了癮頭。
如果把從他者身上拉出的絲線梳理妥當,就能讓他者作個好夢──我原來以為這個能力就是如此。讓我發現自己可以從「夢線」中讀出「記憶」的關鍵,就是安帛。
本來只是想讓在舞孃化妝室睡著的安帛作個好夢,但在拉出她的夢線後,我卻讀到了一段她與戴門相處的記憶。在那段記憶裡,戴門憤怒地指責安帛在跳舞時勾引男客,動手推了她。
我沒有繼續讀更多記憶,也沒有告訴安帛這件事。
在我規誡自己、決定不再隨意閱讀他者記憶之前,我沒再讀過安帛的任何記憶。
可能是因為我不想知道任何她與戴門相處的甜蜜片段,也可能是我不想知道任何她與戴門相處的爭執過程。
我想保護安帛。但她與戴門的關係如何,我沒有立場插手。
6.
晚上我到店裡幫忙,戴門在子夜過後不久出現,說剛剛下班,來接安帛。
安帛笑著坐上戴門的高級房車,看起來很幸福。
等到車尾燈的紅光消失在街角,我才想起忘了把范‧莫里森的唱片送給安帛。
下班到酒館喝波莫時遇見阿剛,他問起尋人進度。
我回答說正在努力,但還沒有消息。
阿剛說他越來越擔心了。
我安慰他說我請了朋友一起詢問,柔伊不會有事。
其實這話連我自己都安慰不了。
回到地下室,我打開電腦。
前幾天在幾個拍賣網站登錄了待售品項,今天開始出現回應。
我仔細檢查買家資訊,有的不加理會,有的回訊要買家提供送件地址。
線上新聞說下午在大道上有超過五十萬人參與靜坐。
知道自己在那五十萬人之中,感覺很奇妙。
大家都是為了相同的理念上街的嗎?有多少人其實不大確定想法,和我一樣,只是想去看看?
在那五十萬人當中,有誰也同我一樣,不知道自己是誰?
如果有的話,他們對抗議活動又有什麼看法?
沒有與阿嘉莎及三具河底女屍的相關消息。
我關上電腦,躺上床,手機喊了一聲,告訴我有人發來訊息。
「和朋友吃宵夜,要不要來?」猩猩的訊息顯示在螢幕上。
現在已經接近早餐時間,吃什麼宵夜?我正要回覆,猩猩下一段訊息已經送達,「有朋友在Sister Mor做,見過你要找的女生。」
我翻身坐起,快快鍵入,「見過她?知道她住在哪裡嗎?有她的聯絡方式嗎?」
「沒。等等。」猩猩的簡短訊息停了會兒,金毛傳了訊息過來,「猩猩手指太粗打字慢,我來比較快。你問的那些都沒有,我們的朋友也是圍事,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客人的事?不過我剛問到另一件事,Sister Mor裡有固定的算命老師,去年初開始的。」
「有算命服務,但你先前問的女生都沒提過?」我按鍵回覆。
「有人提過,不過我沒放在心上,」金毛的回覆隔了一會兒才來,彷彿和什麼人商量過了才發出訊息,「因為我知道那個女人不是正牌的算命老師。」
「什麼意思?」我邊打字邊皺眉,「那個算命老師不會算命?」
「會啦,她算什麼天使數字,不過」金毛的回覆突兀地中斷在句子中間,好像不小心先按了發送鍵;我等了幾秒鐘,等來有講等於沒講的下半句,「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算命師什麼時候會在Sister Mor?」我發出問句。「天使數字」四個字讓我想起柔伊的耳洞。
「明天晚上有固定駐店時間。」金毛回訊,停了幾秒,猩猩傳來叮嚀,「小心。」
我發訊息給阿剛。
他肯定不會介意我在凌晨五點多吵他。
攝影:吳政樺、臥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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