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亂操操，囡仔愛年兜」——新竹人去哪辦年貨？

農曆新年即將到來，人們紛紛在家中貼上春聯和年節氣氛的擺飾，店家也推出過年商品特賣，大街小巷迴盪著過年歌曲的音樂聲。除夕到十五的春節期間有著每日的傳統習俗，難得假期也讓親朋好友多了許多相聚與娛樂的時間。

諺語「大人亂操操，囡仔愛年兜」描述了春節期間大人和小孩的不同心情，為了迎接新年，大人們可是從年前就開始忙碌準備著：從年菜、伴手禮、祭祖敬神的金香，到除舊布新的家具都得在春節前準備好。新竹販售這些傳統過年時必備物品的老店，大多位於中央路上，可購買自用或送禮的高級食材，買齊年節時不同儀式需要用到的金紙和線香，再到中央商場購買新布與新衣服。然而隨著百貨賣場的興起和觀念的轉變，多樣化又方便購買的商品取代了這些過去的專業手藝，傳統年節的習俗也逐漸轉變，店家的生意也受到影響。

團圓飯．伴手禮－精挑細選辦年貨

每逢春節過年，最期待的就是除夕夜的豐盛晚餐和吃不完的零食。「辦年貨」指的是在除夕前買齊過年時需要用到的所有物品，像是除夕夜團圓飯的食材，拜訪親友的伴手禮，聚會娛樂時的零食餅乾等等。由於食材的價位、品質和需求差異，人們往往會前往不同的市場或商店採購。中央路上有著許多食品行，每間販售的主要品項略有不同，有的在騎樓擺出一袋袋的零食，有的則是展示各種南北雜貨。

我們訪問到中央路上創立逾一甲子的老店「三信行」，老闆蘇大姊向我們表示，客人經常專程前來購買送禮或自用的高級食材，像是鮑魚、魚翅、香菇、櫻花蝦和烏魚子。這些平常不會特地買來吃的食材，過年時便會「加料」吃得更加豐盛，12月也開始會有許多公司尾牙和年終送禮的需求。

許多客人會詢問蘇大姊能否代購年菜，但她認為所有的食材必須要親自烹調才能確保安全與健康。近年來她發現購買食材原料的需求減少，客人也逐漸以中老年的常客為主。她認為是因為家庭中世代傳承的斷層，使年輕世代不熟悉食材的烹飪方法。民眾不再像過去「辦年貨」的方式四處挑選，而傾向前往大賣場購買加工食品或向便利商店預購年菜，只須前往特定地點一次採購完畢。

食品加工業的盛行不只影響著食材的販售，一次次爆發的食安危機也使蘇大姊更加嚴格篩選店內每一項食品，從農藥、產期到檢驗程序層層把關，希望能「照顧顧客的身體」。三信行以木架裝潢取代了老舊的鐵架，也以城隍廟的意象設計富有新竹特色的伴手禮禮盒，希望讓老店年輕化，使年輕人願意前來購買健康的食物。

三信行

創立時間｜1952年
店家地址｜新竹市中央路92號
營業時間｜8:30-21:30（星期日公休）

1952年三信行在東門市場營業時只販售香菇、筍干、薑、蔥頭、蒜頭五項商品，1965年搬移至現址，分為農產與農藥兩個部門。1970年才專門販售農產乾貨。1997年第二代蘇淑鈴接手，轉型為直接面對消費者的零售、養生食品和自創品牌，目前和第三代共同經營中。

祭祖．敬神－從送神拜到元宵

在台灣的漢人社會裡，拜拜是過新年絕對不可少的步驟，拜天公、拜祖先、拜地基主，有些家庭初一甚至可說是從早拜到晚。過年前的農曆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送神，目的是讓眾神明回天庭稟報，送神後就可以開始除舊佈新，迎接農曆新年的到來。在傳統觀念裡，拜拜便需要三牲或是下廚做菜，所以過年期間，從阿嬤到媳婦都要整天擠在廚房裡準備供品。談到拜拜，除了供品之外，最不可或缺的便是線香和金紙了。每年年底大掃除結束之後到除夕之前，各家各戶便會開始準備年節用品，金香也在其中的行列。

不過近幾年過年氣氛也越來越淡薄了，中央市場的老金香行—柯芳美香行的老闆和我們說，大概從三十幾年前開始這樣過年祭拜的氛圍就減弱了，整個消費習慣的改變，讓各家戶辦年貨都直接到大賣場一次買齊，使得金香行的生意也不如以往。但許多老顧客仍是會來買，老闆說：「這種香的味道跑不掉，有些客人買其他的聞了很難過，還是會回來這邊買。」

過年時祭拜通常會買三組金紙，一組是祭拜天公以金紙、天公金為主，另一個則是祭拜祖先以大銀為主，最後是祭拜地基主的金紙組合。傳統各家戶祭拜時祭品則是要當天起灶準備，但尤其地基主必須要準備雞腿來祭拜，不過現在這樣忙碌的社會，多是買現成的年菜來當作供品。

柯芳美香行

創立時間｜1937年
店家地址｜新竹市中央市場3巷30號（分行：中央路1號之2）
營業時間｜8:00-18:00（分行：8:00-20:00）

柯芳美香行已傳承三代，目前還有生產線香的工廠，金紙則是從竹南的工廠進貨。自行生產的線香從基本的中藥材與香料混合的香，到較高級由沉香、檀香製作的香都有。老闆告訴我們如何從香灰溫度判斷線香原料是否純正，古法製作的香灰掉在手上不會燙，但如果是有其他的添加物的話，香灰溫度會十分燙手且刺痛。許多客人前來是為了購買較高級的金香，老顧客則是因用習慣了才比較常來。基礎價位的線香則受到較嚴重的市場競爭，現在從大賣場到其他通路，都有由中國大規模生產線香，以更低廉的價位販售。

穿新衣．戴新帽－除舊佈新迎新年

「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在新竹還沒有百貨公司的年代，每到過年前中央市場便會被擠得水洩不通，人潮堪比百貨公司的週年慶。當時還沒有成衣，所以人人都是要量身訂做，或者買布回家製作新衣，也有年前除舊佈新而前來購買窗簾、被單或家俱布套的客人。新竹的中央市場除了廣為熟知的糯米餃、潤餅之外，更是新竹的布街：許多布行、做衣服的店群聚在此。

不過現在成衣業興起，不管是台灣或者進口品牌都十分多樣，可供消費者選擇，「過年訂做新衣」也逐漸成為歷史了。位在中央市場裡老布行—新奇昌的老闆和我們說：「現在大家平常就穿得很好了，不太需要過年還特地來訂做衣服。以前這邊過年的時候喔！人擠到都沒辦法走動了。」重新翻修過後的中央市場，環境乾淨整齊了許多，但過年摩肩擦踵的氛圍卻逐漸消失了。

現在布店主要的客群有些轉變，過去當然是年關將至的時候生意大好，但現在的年輕人仍然會到布店消費，是因為技職學校的課程需要和校園社團活動要製作道具、服裝，這時便會來此選布。老闆笑著說：「像現在萬聖節、聖誕節、元宵節，學校有辦活動最好，那個就比較多人會來買。還有去年竹北桐花節有大型活動就來和我們買客家花布。」

新奇昌布行

創立時間｜約1947年
店家地址｜新竹市中央路3巷38號
營業時間｜9:00-19:30

新奇昌已傳到第三代，但店內的布匹款式並沒有一成不變，老闆還是會洞悉市場現在流行的布款，復古風也讓幾十年前的布樣有重出江湖的機會。老闆會依客人的需求和使用方式來介紹布樣，雖然沒有提供製衣的服務，但會向客人說明製作衣服的方式，或介紹專業的製衣師傅給客人。

中央路與中央市場是新竹人傳統辦年貨的地點之一，這些老店堅持信念且維持品質的持續經營著，但從老闆們的訪談中可以發現，過年的客潮已不如過去輝煌。新奇昌老闆不斷向編輯們笑著說：「過年哪有什麼特別的」，卻也顯示出年節氣氛的轉變。相關產業和大賣場的興起，傳統習俗的需求減低，都影響著人們要去哪兒辦年貨的意願。但這些老店仍有著不可取代的特色，加工食品比不上天然的食材，化學金香對人體和環境有更高的危害，標準化的成衣也失去了個人特色，若是年前恰好來到新竹，不如來這些老店買買年貨吧！

（本文節選自《貢丸湯》雜誌Vol.5「新竹再發現：熟悉而陌生的巷弄」）

文／陳虹羽、王昱登
攝影／董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