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最純的一批毒品－ 《搖曳露營 △ 》（ ゆるキャン△) ，看完不禁讓人想走出家門，來一場快樂的露營、享受大自然的奇景。相較於其他塞滿對白、沙必死的動漫，搖曳露營證明：療癒人心的動漫不需講太多話、塞太多設定、不必讓角色做太多事；相反地，在簡單的劇情之上多花心思、描述角色在旅行的心情起伏，加上舒服的音樂，就可以讓觀眾擁有美好。
搖曳露營在Niconico上有96.3%的人給予最高評價。巴哈姆特評分中拿下極高的9.7分，70%的評分者認為這部動畫「治癒心靈」，63%認為它「輕鬆歡樂」。據報山梨縣的政府部門，更在郵件裡列表上寫下「今天晚上有搖曳露營，請大家觀看」的訊息。使我們不得不問：《搖曳露營 △ 》到底有甚麼魅力？更進一步問，《搖曳露營 △ 》撫慰人心的效果，是否有跡可循？
兩種美學的細緻刻劃：優美與壯美
搖曳露營從兩位少女－各務原撫子跟志摩凜在富士山的湖畔認識開始，逐漸擴展成三位高中女生組成野生部到處露營的故事。凜起初喜歡自己一人露營，後來逐漸受到撫子跟其他夥伴（大垣、犬山、齊藤）影響，開始享受團體露營的樂趣。就這樣，劇情很簡單。另外從主標題來看，日文的 “ゆる” 有輕鬆、慵懶的意思。但既然要露營，就脫不了處理生火、搭帳棚、煮食、取暖等基本面向。如何處理這些議題，又要讓它顯得「輕」而不生硬，是《搖》的最大難題。離開城市對於現代人來說其實是踏入一個讓自己不便的場域，應會使自己感到痛苦；但若從愛德華·威爾森的「親生命假說」來看，人們並不排斥自然，而是有種親近自然世界的本能，並渴望與其他生命形式接觸。對於自然的渴望，是這個露營番的基調。相較於大多數動畫故事都是發生在城市，《搖曳露營 △ 》光是場景上就能讓人感到耳目一新。
那麼，輕鬆慵懶的感覺要從何而來呢？康德在討論美感經驗時，把美的事物與人的感覺連在一起。我認為這正是理解問題的關鍵。一般來說，「美」分成兩種：具備形式的「優美（beauty）」跟無形式的「壯美（sublime）」。這兩種「美」的不同處是：人類可以理解優美，並與之進行想像的互動，但壯美由於過於龐大、趨近無限，人類既無法想像它的意義、也無法將之化做語言表示。觀看搖曳露營的愉快感，我認為正是來自優美與壯美的交錯再現，這種再現不但為《搖曳露營 △ 》的「輕」與「愉悅」做好了基礎。也讓觀眾不自覺地移情到角色中感受快感。
舉例來說， 《搖曳露營 △ 》 角色對白不多，但對於露營器材、小知識、DIY煮食的描述卻十分詳盡。正是對於有形式物的優美再現（representation of beauty）。撫子一行人前往 “馴鹿” 戶外用品店時，撫子被裡面琳瑯滿目的器具迷得神魂顛倒，整體來說，撫子可以理解灶台、煤氣燈的用處，並進一步想像它在露營時所帶來的美好。其他像是凜的便攜燒烤架、犬山製作的牛肉壽喜燒、野生部眾人們光是看野營器材DM就能想像其美好等，都可視為此類。透過少女們的感受，觀眾即便無法實際碰觸這些物品亦能理解它們的美且進一步產生愉悅。優美不僅是指涉形式外觀，也是該形式下所能帶給感知者－也就是給人的效益(utility)，屬於康德所說的積極快感（positive pleasure）。
由此觀之，也可發現《搖曳露營 △ 》另一大成功之處：在知識傳達及產品業配之間拿捏極準。它不勸敗，反而告訴你「高中生要買這些東西很貴喔。」「要打工才可以買」或「趁打折期間買」才划算喔。但對一般人來說，這樣的貼心提醒更貼近我們的處境。試問：哪個人買東西不精打細算？哪個人買東西只是看看就買？現代資訊發達，購買一樣東西就是多比價、比較功能性、方便性。這些資訊構築了《搖曳露營 △ 》物品的美感，卻也暗合現代知識行銷的銷售原理。
壯美：無法說的，就不要說了
前面的論述中我們討論了對客體的愉悅感不僅停留在造型及外觀，還有使用上所帶來的效益 (utility)。但正如野生部少女們都要認真打工才能買更好的裝備，到更多營地走跳。我們前述的這些具備形式的「優美」，都是為了幫助我們更接近「壯美」的事物。在 《搖曳露營 △ 》 裡，這個壯美起源於自然的美景，唯有離開城市親近自然才能感受。舉例來說，儘管撫子與凜個性上相差甚遠，但在第五集「兩種露營、兩人的景色」中，身在不同的地方，兩人卻同時被眼前的自然壯美所吸引，只能一起說出「真漂亮呢」。正是壯美本身不必言語，也不能言語的最佳實例。
壯美的事物因為過於浩瀚缺乏形式，所以是無法言說的。正如同我們無法簡單地形容星空、富士山的整體美景、城市的萬家燈火及底下的車水馬龍云云。這些屬於壯美範疇的事物， 《搖曳露營 △ 》 索性就不說了，就用笛聲跟琴聲帶過。因為在所有壯美事物之前，所有試圖理解它們的言語都顯得浮誇。在這橋段中，撫子跟凜的言語交流很少，但卻仍讓人感動的地方是：兩人不為別的，僅是為了給遠在他處的對方看到自己看到的風景。光是如此，就宛如有一股暖流在兩人間交會著。這顯然是不同前述的吃吃喝喝所帶來的快樂，而是另一層次的、由壯美帶來的快感。在第五集後，兩人就一起約出來露營了，這或許也可以將之歸功於壯美經驗帶來的共感，讓兩人距離更近一步。
功課做足，方能引起觀眾共鳴
但不論是優美或是壯美，搖曳露營有辦法如此細緻地刻劃這些場景，都是奠基在考據上的功課。不但所有的沿途風景都是真實存在，連路上的狗、商家、紀念品、當地美食都與現實相去無幾。這種結合虛擬作品跟真實在地旅遊的技法日本可說是箇中好手了。可怕的考據精神加上還原度，再再讓人感受到日本人的敬業。非常建議大家看PTT網友的聖地巡禮文，我在這邊不再多述了。
《搖曳露營 △ 》 很簡單，卻也很直接地告訴觀眾：這是描繪「ゆる」露營的作品、不是魯賓遜漂流記、不是少年Pi、沒有兇猛的野獸、更沒有資源的短缺，瓦斯沒了再去買、火生不起來找別人幫忙就是了。對於自然的描繪也是偏平和的。我們也不會想像少女們去波濤洶湧的海邊、下著暴雪的山上露營。在壯美場景的選擇上，《搖》是有所取捨的。這些寬鬆條件讓《搖曳露營 △ 》在推廣走向自然的同時，卻不致於讓人望之卻步。作為一部推人入露營坑的作品，它很成功地觸動人們的美感神經。請大家抱著輕鬆的心態，迎接從第一集看到最後一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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